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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真看不出来啊,你娃吃上稳当饭,这才几天,一下就变成个干净人儿了?”魏长兴一脸鄙夷地说,“你娘坐门墩上,用镰刀削流黑汤的烂红苕,把大拇指削断了半截,缝缝补补连个针都捏不成,你还记得不?你爹翻墙去捡张屠夫家的猪蹄壳,被张屠夫提着杀猪刀撵,一脚踏到茅坑里,身上的屎尿味儿,半个月都没散,你还记得不?这会儿你倒斯文起来了?干净起来了?还真把自己当卢家伙房的大厨了?我现在把这竹篮丢街上去,保准抢得闹出几条人命哩,你信不信?”
毛蛋被师父训得满脸通红,脑袋几乎要钻到裤裆里去了。伙房的几位厨夫,都理解毛蛋的心情,便过来向魏长兴求情,并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曾经的酸豆腐事件,身为伙头,魏长兴事后尽管骂毛蛋“活该,吃屎都活该!”但心里边,那叫一个疼啊:魏长兴无儿无女,毛蛋是他最疼的一个徒弟,这娃太老实,太死心眼,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啊……
魏长兴近来主要负责放粥,伙房里的日常工作,他一概不管,做这顿断头饭的事儿,当然也就不知道了。几天不见毛蛋,魏长兴怪想得慌,便想来看看毛蛋,这一看,倒先把毛蛋训了个样样有。
听了众厨夫一番解释,魏长兴心里又是一疼,便下意识地朝毛蛋后脑勺上望去,判断着自己刚才是否下手太狠了些。为了掩饰自己这种心疼,索性又朝毛蛋屁股上踢了一脚,恶狠狠地大吼一句:“去,把我的围裙拿过来……”
魏长兴亲自动手择菜,洗菜,切菜,该发泡的发泡,该腌制的腌制。
毛蛋坐在灶头前扯风箱,看着魏长兴忙碌的背影,风箱扯着扯着,眼泪就下来了。其实,他心里最了解师父,知道师父心里边最疼他!想到这些,眼泪竟止不住,越流越多……
魏长兴正用漏勺捞木耳,一转头,瞥见毛蛋脸上的泪,漏勺一下停在半空,他自己的鼻子也感觉酸酸的,眼角痒痒的。索性放下漏勺,走到灶头前,操起烧火棍,在灶膛里一阵乱捅,“这娃咋比猪还笨呢!火是咋烧的,烟子整这么大,你也不嫌熏得慌……”
毛蛋本想将眼泪赶回去,听见师父的话,眼泪越发赶不回去了,装着捂住眼睛,“师父,我眼睛熏得难受,我去井上洗把脸……”
魏长兴使出看家绝活,做出了八菜两汤,又不嫌泼烦,蒸了一笼花馍,并从地窖里抱出了一坛陈酿丰乐桥酒。平日里负责送饭的两个丫鬟,却都说来了身子,腿软,送不动。几位厨夫,你看我,我看你,有说肚子疼要拉稀的,有说不小心切菜把手弄伤的,也有开玩笑说,晚上给老婆多缴了几斗粮,脚酸腰虚膝盖疼的……
好嘛,敢情都嫌这趟饭送得晦气啊!魏长兴略一叹息,抓过扁担,准备自己亲自挑过去。毛蛋一把抢过扁担,“师父,我跟你去!”
第五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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