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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猜测

离了柏树寨,一路向北。

虚水河逐渐变得宽阔,河中之石,渐而变大,高过人身者,大如水牛者,比比皆是,河中水浪被石阻隔,激荡起跳浪来,一下下,像焰火映照在空,熄灭,复又燃起……

面瓜兜里装了些从柏树寨抓来的麻元,趁着拉车的间隙,摸出几粒,塞进嘴里,嚼得芝麻粒乱飞,便问身旁的顺娃,“你兄弟那羊儿风,是不是从小就常犯来着?要治哩,那病虽无大碍,但一犯起来,怪吓人!”顺娃这一路走来,一直闷头拉车,一句话不说,听面瓜这么问,便接了一句,“也治哩,可还是那样……”

二虎屁股上的箭伤,以及瘦猴腿上的蛇咬之伤,均已无碍,虽仍有些疼,但不用人抬,自己也能跟着走路了。队伍之中,除了鹏飞、鹏天、七庆、黑蛋、面瓜,其余兄弟皆是些闷葫芦,只是赶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有好几次,大个子想找话来说,刚一开口,就被宝子给顶了,噎得再不吭声。

跟随宝子而来的另外两个兄弟,一个叫瞎猪,一个叫憨狗,都是佃户人家后生,从小没个正经名,爹娘图好养,咋样丑憨咋样叫,官名反倒叫不响。瞎猪不瞎,一边低头拉车,一边瞄着路,不时还能捡着个逃荒者丢下的苞谷芯芯,苞谷芯芯上的苞谷没抠净,便捡起来放在车上了。憨狗也不憨,拉起车来,有模有样,遇到有牛蹄坑、龟裂缝了,便连踢带喊,提示着马,要马好生走,尽量绕避过去,马不绕避了,他就两腿像踩梅花桩似的,一晃两移,也就绕避过去了……

陈叫山这一路,也不说话,只是大步流星朝前走着,也不建议面瓜来讲故事啥的。走了这一路,陈叫山开始在脑袋中,琢磨起一个问题,当初郑半仙说出的那个问题——“天不下雨,赤地千里,人所共知之事!若说取湫,便早该有此一道,可为何独独等到你这个卫队队长上任,才将此事抛出?我便在想,是不是有人见不得你陈叫山,见不得卢家卫队,欲借取湫之事,打压你们卢家卫队?”

陈叫山脑海中,忽地闪现出许多的情境——王铁汉曾说,“咳……取湫那事,岂是一般胆小之人能干的?估计他们选来选去,惟独觉得叫山兄弟有胆有识!”而郑半仙则说,“没错,叫山有胆有识不假,可这也正是别有用心之人,将叫山朝绝路上逼的前提……唉,世事难料,人心险恶,叫山被顶了上去,拱了上去,高处够不着天,矮处踩不到地,下不来了……”

陈叫山将脚底的一块小石头,一脚踢飞,在心底自问着自己——自己来乐州这么些日子,若论真正的结怨结仇,怕只有保安团和萃栖楼了,除此,再无别人……若说欲加害自己的,也定然是他们了!在柏树寨吃茶时,斗金麻几次挨近自己,他袖口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熟悉,明显是萃栖楼才有的气息……由此判断,斗金麻是受了萃栖楼和保安团的指示,方才对自己下手的!嗯,这是定然无疑的……

可是,事情偏偏就复杂在这里,也可怕在这里了——究竟是谭师爷在建议取湫之后,保安团和萃栖楼才闻风而动,起了杀心,布设机关?还是,从一开始,这原本就是一个局,等着自己入局?莫非……谭师爷与保安团、萃栖楼也是沆瀣一气?倘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过可怕了……自己贱命一条,死又何惧?可是,卢家内部倘若产生了奸诈小人,便犹如白蚁噬堤,蛀虫钻木,古语云,千里大堤,毁于蚁穴,参天古木,衰由虫蛀……当真是太可怕了……忽又一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太过疑心了?谭师爷跟随卢家数十年,劳苦功高,自己会不会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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