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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明白也想明白了,正统年的大太监王振,本是一个儒士,官场混迹九年,没出个名堂,便孤注一掷,自阉入宫,因有点学问,当了东宫太子讲读,也是兢兢业业、谦恭自守,取得了太子的信任。英宗登极之后,他掌司礼监,从此大权尽揽,占尽天下风光。正德年间权擅天下、威福任情的大太监刘瑾,也是自幼读书识字,心机极深。魏忠贤赌徒出身,混迹赌坊酒肆,本无大志,又不识文断字,就不会太富心机,也不会有太深计谋,不过是时运使然,所以对自己的步步安排,他全无对策,因此对他大可放手动作,他绝无还手的能耐。
“你看该如何处置魏忠贤?”
徐应元脑袋嗡的一下,听这话,皇上并不肯善罢甘休,唉,得饶人处且饶人,魏忠贤再恶,并没惹你当今皇上,相反还是步步退让,何必逼人太甚?自己又受人之托,看来必得为魏忠贤开脱一番了,徐应元相信皇上对自己还是赏脸的。
“既然万岁爷问起了,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魏忠贤有大罪,先帝时造了孽,但自皇上登基,他还是衷心可鉴的,这一阵子又循规蹈矩的,现在又是人走楼空,灶冷茶凉。人在下坡路,不走也出溜。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归心,万岁爷再不必计较了……”徐应元话未说完,见皇上直瞪着自己,半晌不语,把个徐应元瞪毛了,“奴婢多嘴了……”
“你想为他讨个人情,让朕宽贷了他?”
“奴婢不敢……”
“话都说了,还说不敢?”崇祯把一沓折子往徐应元面前一甩,“开封为了建造生祠,强拆民房两千多间,建成前后九重。延绥的祝恩祠,黄琉璃瓦为顶。这些是他能享的规制吗?祝恩祠内的魏忠贤像都是沉香木雕成,门口贴着的对联说什么‘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多福多寿,同日月以长明’,连总督巡抚于此路过都要到祠中五拜三叩,口呼九千岁!历朝历代哪个活着的皇帝受到过这样的尊崇?”
崇祯又翻出一份折子:“‘凡出行,坐文轩,羽幢青盖,四马若飞,铙鼓鸣镝之声轰隐黄尘中。锦衣玉带靴裤握刀者,夹左右驰,厨传、优伶、百戏、舆隶相随属以万数’,比皇帝威风十倍!他内着蟒龙衣,只比皇袍少一爪,是王爷的服制。”
崇祯再翻出一份:“魏家亲戚中,一人封公,一人正一品,一人从一品,四人正二品,三品以下不计其数。你倒给朕说说,这是厚道人所为吗?”
徐应元腿肚子转筋了:“……奴婢知错了。”
“圣祖早有明典,‘内官毋预政事’,你吃了熊心豹胆,思量着学那魏忠贤?”
徐应元颤巍巍跪下,心说是皇上你让说的:“奴婢哪敢?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学魏忠贤。”
崇祯不依不饶:“是谁让你到朕面前聒噪的?”徐应元脸色煞白,从皇子到信王到皇帝,这是徐应元头一遭挨他如此臭骂。
“你说了魏忠贤一车好话,受了他多少好处?说!”
“……”徐应元既不敢撒谎,也说不得实话。
“朕初时听说魏忠贤的辞任疏是你出的主意,朕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做实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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