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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箴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助,两年多时间裡,在三湘四水大力推行新政。设矿务局、官钱局、铸造局,又设电报局、轮船公司,修筑湘粤铁路,创办南学会、算学馆、湘报馆、时务学堂、武备学堂、製造公司,发行《湘学报》《湘学新报》,又专从上海购进维新派的重要刊物《时务报》,免费分发各州县。儘管遭到了以王先谦、叶德辉为代表的顽固守旧派的反对、诋毁,但维新运动仍在全省各地广泛开展,取得了令人欣喜的成效。湖南所有新政中,办得最为出色的便是时务学堂。
陈宝箴任命熊希龄为时务学堂的提调。熊希龄还只有二十七岁,湘西凤凰人,与陈三立同年中进士,他有幸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这时正在湖南。陈宝箴接受儿子的建议,礼聘梁启超任中文总教习。谭嗣同又荐举自己的挚友唐才常任中文分教习。熊、梁、唐均一时人杰,更兼梁启超名满天下,遂把一个临时搭起来的时务学堂办得有声有色,引得一批热血热肠的湖湘子弟纷纷投奔,还有不少湖北、江西、广西的年轻士子也慕名前来。
船山书院有个热血沸腾的青年,也是湘潭人,名叫刘揆一,字霖生。其父刘方嶢早年也是湘军中的小头目,后因仗义放走了太平军的一个总制,怕上司追查,便离开湘军回到湘潭老家躲了起来,直到金陵打下后再出来办事,经朋友介绍在湘潭县衙门做了一名小小的衙吏。刘方嶢慕王闓运的大名,送已中秀才的长子揆一拜在王氏门下。王闓运到东洲任教,身边的一群弟子也追随来到东洲,刘揆一即为其中之一。刘揆一不仅书读得好,而且办事能干,在士子中颇有威信。他对时务学堂的教学甚是仰慕,认为国乱民危之际不是潜心故纸堆的时候,要的是能够拯救社会的真才实学,而时务学堂恰是培养如此人才的摇篮。他在士子中一宣传,便有一批人都听他的。终于有一天,他领著几个最为知心的朋友,悄悄地在渡口边坐上一艘小火轮,鸣笛鼓浪奔向长沙,临走前托门房转交一封信给老师。
王闓运看了这封信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指责刘揆一。过了几天,又有几个士子走了。王代懿也有点坐不住了,常常对杨度和夏寿田滴咕,埋怨老父亲主持下的船山书院没有生气,总是老一套,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夏寿田是一心一意遵父教,要在明春名登金榜,不管外面闹得如何轰轰烈烈,时务学堂如何名震海内,王代懿如何滴咕,他都雷打不动,天天焚膏继晷,孜孜不倦地埋首于四书文试帖诗中。杨度本是一个热衷于时务的人,也早就想去长沙看看了,何况梁启超又是故人!
「先生,我想日内到长沙去一趟。」杨度和代懿商量了两天,做出了决定。代懿怕父亲骂他,不敢出面,怂恿杨度先去探探口风。
「皙子,你是不是也要去投奔时务学堂?」王闓运停住手中的笔,颇为惊讶地问。王闓运自己有一门特殊的功课 -- 抄书。从十六七岁开始,他便立志将所有他认为值得反覆诵读的书,不论经史子集,不论厚薄,也不论家中是否有,以及今后买不买得起,他都手抄一部。他认为经自己手抄后能记得更牢,领会更深。近五十年来,寒冬不停,酷暑不辍,閒时多抄,忙起少抄,凭著坚强的毅力,他抄了将近三千万字的书,仅这一点,王闓运也堪称当时学界一绝,令天下读书人倾倒。到了船山书院后,他又开始了二十四史中的最后一部《明史》的抄写。此刻,正在抄张居正列传。他放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周妈为他泡好的冰糖红枣茶。
「不是。」杨度赶忙回答,「到长沙去,一来是想见见梁启超。那年在北京时,我和他交了朋友,他来长沙好几个月了,我不去看看他,心中不安。二来我也想劝劝刘霖生他们,想让他们早点回到先生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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