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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艮寅说:“梁先生的指教我明白了。还有一事我想请问。《 春秋 》一书非改制之书,而是用制之书。如视其书为改制之书,视其人为改制之人,则孔子不能逃僭越之罪。孔子修《 春秋 》乃为鉴于乱世,不得已而为之。故孔子说,知我者其惟《 春秋 》乎,罪我者其惟《 春秋 》乎?知我者,是知其为用制非改制,知其不得已之苦心,非自好自用之人。罪我者,是罪其为改制非用制,为自用自专之人。梁先生,学生对《 春秋 》的理解,是对还是不对?”
梁启超略作思考后说:“你的这番议论似是而非。大约《 春秋 》所说的制度有四种:一为周之旧制,一为三代之制,一为当时列国所沿用之旧制,一为孔子自制之制。就拿你刚才提出的讥世卿一条来说,内有伊尹尹陟是三代,乃世卿也。周有尹氏、刘氏等,是周世卿。晋有六卿,鲁有三桓,郑有七穆,是当时列国世卿。至于讥世卿而主选举,乃孔子所改之制。光从这个例子来看,就不能说孔子非改制之人。按照你的认识,似乎改制为可罪,这是极守旧的观念。凡制度,无所谓不能改变的。泰西人时时改制,故而强盛,中国人则终古不改,故而弱弊。本来一时之天下,有一时之治法,欲以数千年蚩蚩之旧法,处数千年以后之天下,一日之安宁都不可得。因时改制,正是孔子的功德之处,也是《 春秋 》一书的精义所在。你可再读读南海先生的《 孔子改制考 》。”
师生二人说得正兴浓,仆役进来报告:“学台大人来访。”
梁启超起身说:“松坡,你今天提的这几个问题都很有意思,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好学深思,乃是求取真知的好途径。今天就说到这里吧!你有什么疑问,随时来找我讨论。”
“谢谢梁先生。”蔡艮寅恭恭敬敬地向他最为敬慕的老师鞠了一躬,捧着札记簿出了门。
江标奉调进京在总署章京任上行走,特为来时务学堂向大家告别。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等人陪着他进了大门,正好与梁启超碰上,便一起走进了梁启超的备课室。
江标深情地望着梁启超说:“卓如先生,我真不愿意离开长沙,离开你们和时务学堂,这几个月是我三十七年生涯中最值得纪念的岁月。”
梁启超也动情地说:“来长沙这段日子,得到学台大人的处处照顾,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熊希龄也说:“时务学堂能有今天的兴旺,多亏了江学台和陈抚台等人的大力支助。”
江标说:“维新事业还才刚刚发轫,你们都只有二十几岁,真正是少年英才,振兴大清的伟业,就寄托在你们的身上。”
熊希龄说:“我们尚年轻不更世事,大人正当盛年,圣眷优渥,此去京师位居要津,大人一定会为维新变法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江标笑着说:“我们一起为国家出力吧!”
仆役进献香茶,大家边喝茶边闲聊。江标看到梁启超桌上摆着一个一尺余长六寸余宽的大菊花石砚,双手托起,但见浅灰色的石砚里清晰地现出一朵大如绣球的菊花,花朵怒放,花瓣娇美,不觉脱口赞道:“好一块难得的菊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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