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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度悄悄地看了一眼妹妹,她已停止抹眼泪了,两手托腮陷于凝思。
“新侣”“故人”,杨度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两个词。突然,一道电光在心头划过,他一下子全明白了。十之八九是叔姬近来因与代懿闹不和而又萌发了对初恋的怀念,诗中的“君”“故人”,不正是指的夏寿田吗?
那一年叔姬接到宫花后的反常态度,做哥哥的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朋友原来竟是妹妹的恋人。这些年来,叔姬结了婚,生了孩子,午贻也远在北京,彼此间并没有联系,哥哥以为妹妹早已将那缕情丝割舍了。谁知她的思念竟是如此的深,如此的痴:“凄风倘相识,飘梦送孤征。”“川流无昼夜,身世竟何如!”
杨度清醒地意识到,作为一个女人,珍惜自己美好的初恋,眷念初恋的如意情人,无疑是人类情感中最为珍贵最为闪光的一部分。但作为一个少妇,已为人妻却仍在执著地怀念另一个男人,则会给家庭罩上一层不祥的阴影。尤其当丈夫对自己有所不忠,或丈夫不如过去那个人的时候,这种阴影就会越来越浓厚,有可能最终导致家庭的解体。
代懿对那个日本下女花子有点意思,才华又远不如夏寿田,这正是促使叔姬刻骨思念夏寿田的原因。不过,代懿本质上是个老实人,叔姬不在身边,与花子逢场做戏是可以理解的,不能因此而离婚。更何况自己与湘绮师之间特殊的师生关系,更不允许妹妹与代懿离婚。杨度思忖着要好好劝说劝说。
“皙子兄,你回来啦!”正想着,不料代懿闯了进来。
“哎呀,是代懿呀,正说着你哩!”杨度忙招呼妹夫坐下。
代懿看了叔姬一眼,叔姬扭过脸去不睬他。他觉得没趣,伸出手来,对一旁玩耍的儿子说:“澎儿,过来,爸爸抱!”
“澎儿,到妈妈这里来!”叔姬喊。
澎儿悄悄地望了爸爸一眼,慢慢地向妈妈走去。代懿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讪讪地坐下。
“代懿,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杨度给代懿端来一碗茶,笑着跟他聊天,有意缓和他们夫妻之间僵持的气氛。
“我昨天遇见了刘霖生,他们说你已回东京了。”代懿接过茶,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
“霖生到东京来了?”杨度惊讶地问,“黄兴、张继他们呢?”
“也都来了,还有霖生的弟弟秉生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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