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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春风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毛人凤。他以为毛人凤在跟自己开玩笑,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便明白了,当即仰头哈哈大笑。
毛人凤不解。
戴春风道:“告诉你吧,这学校我早就不想待下去了,他们就是不开除我,我自己也会走。世界这么大,在这沸腾的革命时代里,好男儿当投身到时代大潮中去,在那里大显身手,留在这死气沉沉的书斋有何出息?”
话虽然说得轻松,毛人凤心里说什么也无法接受戴春风为一件大衣丢掉学籍的事实,总觉得这代价太大了,凭他个人的感觉,戴春风的豪言壮语是装点门面的,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内心的悲哀—这正是戴春风极其脆弱的一面。
毛人凤长吁了一口气,道:“这类事但愿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戴春风见毛人凤懂了,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道:“道理很简单。如果不破釜沉舟去行窃,我会一天到晚想着那件大衣,会长久地折磨我,这种折磨是很痛苦的,会把人逼疯!这下好了,我被掌柜的抓住了,那件大衣这辈子再也不必去盼了,我也死心了、轻松了,这岂不是因祸得福?至于失掉学籍一事,我根本不在乎。一生那么长,打击和挫折不知会有多少,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如果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了,我还有什么出息?”
毛人凤搔着头皮道:“你对失学一点儿都不在乎,为何对一件旧大衣反而那么认真?”
戴春风笑道:“不关乎失学,是我跟命运过不去,如果随便放弃那件旧大衣,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就像一只鸟宁肯放弃一片庄稼,而不愿意放弃眼前的一粒粟,这道理你懂吗?”
毛人凤这才领教了戴春风异乎常人的地方,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戴春风离开了。按道理,他应该马上回家去。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考虑到,如果母亲和妻子知道自己已经失学,会给她们带来打击;自己目前身无分文,没有路费加之自己游荡惯了,回去也无所事事,不如留在杭州,挨到年关,想办法弄点路费,再编个说得过去的谎言搪塞母亲和妻子。
主意一定,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住处了。
学校是进不去了,那帮三教九流的朋友家里也去不得,一旦自己露馅,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富家子弟,岂不要遭小瞧?这年头,势利几乎成了一种流行病。
戴春风在街上游荡了一整天,到天黑也没有寻得一个理想的安身处,忽见一座桥下有一个洞,里头极为干净,窃喜道:“天助我也。”
戴春风把背包打开,铺在地上,刚躺下,肚子便咕咕叫个不停,才记起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摸摸身上还有几个银角,去附近买了一瓶酒、一只鸡腿,边啃边喝回了桥洞。
吃完了,人也醉了,戴春风倒头睡下去,呼噜打得山响。
大约晚上十点钟左右,四周一片黝黑,一伙人吵闹着来到桥洞里,见躺着一个醉汉,叫道:“不好,我们的地盘被人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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