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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前,蒋梦麟去一家理发店剪了辫子——他后来说,当理发匠抓住他的辫子举起剪刀时,他简直有上断头台的感觉,辫子一落,脑袋好像也随着剪子的咔嚓声落地了——船一开,他就把这包辫子丢进了大海。
这一去就是九年。
锋面之舟:蒋梦麟和他生活的时代
新文化的怒潮(1)
我现在写着他的故事,一个村庄,一条船,他经过的几个城市和一些国家,就好像我生活在其中,就好像我写下它是在重温往日的片断。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受呢?到了盛夏时节,世界不仅没有一刻的安宁而且还发了热。欧洲杯刚刚落幕,雅典奥运正要开张。亿万富翁洛克菲勒去世。涉嫌虐囚女兵接受庭审。桑塔格的相片在一些人文网站流转。菲律宾为保人质安全正考虑从伊拉克撤军。十六岁的湖北少女含笑跳楼,原因不明。狂风冰雹肆虐上海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后天》……在我生活的城市,电荒、限价房、车价、商帮大会正成为这一时期的中心词。世界是如此散漫地铺展着,它的步履又是如此的匆忙。在摄氏35度的空气里,一遍遍地翻着台湾名田版的《西潮》,疏朗的直排字像有风的峡谷让人顿生凉意。这真是一双看世界的清凉之眼。我对自己说:谁在今天还能有足够的静,足够的耐心和清醒?看着他梳理的一百年间中国发生的事,揣摩他在“炸弹像冰雹一样从天空掉下”的昆明写下这本书时的心情,比较我们生活的时代和生活,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还是要说,我们的生活也不过如此。是的,不过如此。
一代人出生,一代人老去,世界从未停止过它的步履。我们始终生活在异质文明的撞击中,并在撞击中寻找融合的道路。
1917年夏天,蒋梦麟完成了在哥伦比亚大学研究院的学业,准备启程回国。离开纽约后,先到俄亥俄州一位朋友家里住了半个月。这座小城的年轻人正忙着登记应征入伍,蒋梦麟看见新兵们浩浩荡荡经过大街,开往战争的屠宰场。然后他搭乘火车到旧金山,再坐邮轮开始漫长的海上旅行。之前,蒋梦麟已在黄炎培的介绍下致信商务印书馆的老总张元济,流露出想在这一当时中国最具名气的出版机构做事的念头。张元济在这一年8月14日的日记中郑重写道:“蒋梦麟来信,云乘支那船七月三十一日启程回国,本月二十六日可到。”蒋梦麟回到上海后的第三日,即到商务向张元济报到,8月28日,张元济日记载:“蒋梦麟来,任之(黄炎培)来言,职业教育社要蒋兼办社事。需分时间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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