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是谁？”江东海下意识地自语道，他又翻开最后一页，依然是一句问话：她也来了？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江东海合上笔记本，认真思考着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语。“他是谁？她又是谁？她在帮他，难道她是凶手吗？”

高个警察听着领导的喃喃自语，越发糊涂起来：“江队，您在说什么？”

“没事没事…”江东海回过神来，他越想越觉得大脑变得混沌起来，仿佛是哪根血管瘀滞了，胀痛的厉害，他晃了晃脑袋，把笔记本还给高个警察，又交代道，“有新发现及时通知我。”

江东海下了楼，越发觉得头痛得厉害，见市二院就在旁边，索性又走回了医院。他有神经性头痛的病史，估计是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以及破案压力诱发了头痛的发作。

江东海已经多次来到市二院，接二连三的凶杀案几乎让这里成为他第二个办公地点。所以他对市二院的环境布局已经相当熟悉，这次他没有绕路走医院的大门，而是从后面的小门钻了进去。

小门开在一片花圃边，翻过花圃就是住院楼，绕过住院楼到了门诊，门诊楼此时早已是漆黑一片，时近深夜，只能通过急诊楼透过来的光线辨识着眼前的道路，江东海小心地走着，恍惚间，前面依稀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不会是撞见女鬼了吧！”江东海笑着对自己说。

前面的身影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警觉地加快了脚步。江东海才看清楚，原来对方是个护士，正躲在这里煲电话粥。

江东海自失地笑笑，想跟上去告罪，又担心惊吓到对方，于是慢悠悠放慢了脚步，漫无目的地在漆黑的门诊楼前踱步起来。等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江东海突然注意到，远处急诊门外停车场的角落里，似乎也逡巡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长期的侦查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肯定是在观察着什么。会是什么呢？江东海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女人的身形穿着似乎很年轻，从那个角度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急诊大厅里的环境和情况。看来这个女人在跟踪某个来急诊看病的病人，会是谁呢，情人还是丈夫？又或者是一个自己暗恋的人？

江东海观察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缘由地他突然想起了董自强被杀后，儿科病房监控里拍下的那个女医生的背影，身高、体重、发髻，还有她走动是映衬出的腰身，江东海越看越像，忍不住大步走过去。

尽管江东海刻意装成是前往急诊看病的路人，可是那个女人在觉察到有人靠近后，还是警觉地往更深地阴影处躲去，眼看着就要逃离视线，江东海连忙唤道：“你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女人更加警觉，“咚咚咚”，一溜烟就要逃走。江东海迈步去追，结果没跑两步就觉得脑袋传来搏动样的剧烈疼痛，似乎有根大血管随时都会爆裂。他只得停住脚步，深吸了两口气才缓了过来。

女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而她逃走的背影愈发接近于那个监控中的身影。江东海站在女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向着急诊大厅张望，透过急诊的玻璃门，大厅里的环境一目了然。江东海立刻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于连和林雪。

江东海想起潘映红笔记本中的文字，心中泛起了无尽的疑问，“他”会是于连吗？如果“他”是于连，那“她”会是林雪吗？笔记本里写道“她也来了？”用了一个“也”，那么另一个“来”的人会是谁？他们又都从哪里“来”，他们“来”这里为了什么？他们会是凶手吗？

江东海怔怔地盯着大厅里的两个人，他们正如恋人一般地交谈着，面中带笑，眼中有光，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彼此存在，一切都是那么的青春美好。江东海实在不愿意把这样的一对男女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如果他们真是凶手，那么他们杀人的动机会是什么？那个在偷偷观察他们的女人，是他们的帮凶还是他们的敌人？

江东海站了一会儿，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把他从漫无头绪的思索中拉了回来，他接起手机，手机里传来高个警察的声音：“江队，我们查到了那个出现在凶案现场的男人，头像已经截屏了下来，正安排同事在查，我这就把截屏的图片发给您。”

少顷，江东海收到了一条图片信息，打开一看，他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图片中的男人正是于连。

“十年后的你变了吗？”陷入沉默中的于连突然问道。

林雪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啊，我变了吗？她也在心里反问自己。如果时光真的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我是变成了那个我更想成为的人，还是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人。林雪想起十年后的自己，在离开了于连后，她似乎失去了生活所有的色彩，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学习，看病人，写论文，让自己变得忙碌，也让自己变得无趣，她仿佛一下子进入到了人生的暮年。她的生活似乎完全印证了富兰克林的那句话，有的人 25 岁就死了，到了 75 岁才埋掉，那 50 年的时间不过是在重复之前的生活。

“十年后的我变了吗？”于连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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