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凛冬于天仃的故事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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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凛冬 (于天仃的故事2)

(一)

“我在城南找了一份帮人看店的活儿,从今天开始上班。”

于天仃对刘红超说:“每天要做到晚上七点多,加上在公共汽车上的时间,到家怎么也要八九点了·······你白天能自己呆在家里吗?”

“城南啊!”刘红超愣了一下:“这么远,你晚上回家安全吗?”

“坐公交车没事。”于天仃摇了摇头:“我在桌上给你留了饭菜,你自己记得吃。”

说罢于天仃就出了门,她在城中村门口的车站上了车,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又下车走了三十多分钟。等她走过了二十多家餐馆,十多家理发店,七八家美容馆,终于到了目的地。

城南很是繁华,这里是淞城的中心。有一个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抱着只像玩具一样的狗,从一家她说不上来是干什么的店里走出来时。于天仃低头拉了拉自己的工服。

她不敢再往前了,只好等着贵妇人和小狗穿过了街。于天仃才又抬头望了望面前大厦上挂着的“成化建筑”的字样,期期艾艾的走了过去。

“干嘛的!”

保安探出个头,朝她喝了一声。

“师傅,能找个人吗?”

于天仃声音怯怯的。

“你找谁!”

“我找白瑞德,他在吗?”

“白瑞德?”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眼睛瞥了回去:“你找我们白总干啥?”

“有事儿想问问他。”

“你是什么人啊?找白总,有预约吗?”

“预约?”于天仃愣了愣:“我现在能约上吗?”

“你是他亲戚?”

“······不是。”

“白总叫你来找他?”

“·····也没有。”

“那你废个什么话。”保安不耐烦了:“白总忙着呢,你还想见就见了?”

“······那我能在这儿等他吗?”

“他可不一定啥时候来公司,你乐意等就等着吧。”保安转过了头,半晌又探出脑袋喝了一句:“别坐在公司门口等啊。”

于天仃点了点头,她转身找了一张不远的街边长凳坐下了,现在是早上九点多,正是上班的点儿。她伸长脖子盯着进进出出的人们盯了约莫半个钟头。等到她的脖子酸了,那些男男女女花花绿绿也晃花了她的眼。她还是没有看见白瑞德。

于是等到人渐渐都进出完了,于天仃又一次走到了保安室。

“师傅。”

她轻轻的唤着。

“又干啥!”

“白瑞德长啥样啊?”

“我说。”保安感到诧异了,他咧嘴笑了笑:“你连白总长啥样你都不知道,就来找他?你找他干啥啊?”

“有事儿想问问他。”

“什么事儿啊?”

“有事儿。”

“嘿,还不说。得,乐意等就等吧。”保安又转回了目光:“还是那句话,别在公司门口啊。”

“白瑞德长啥样啊?”

于天仃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

“你这人还真奇怪。”保安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用知道白总长啥样,等他来了,你自然就知道那是他了,明白了吗?”

那一天,直到夜幕降临了,于天仃还是没有等来她觉得是白瑞德的人,她抬头望了望对面理发店挂的钟,七点半了。

于是她从那张她坐了一整天的长椅上站了起来,再次走到了保安室。

“师傅。”

保安抬起了头,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于天仃说完就转身走了,保安连忙伸出脑袋看着她的背影。

这女人穿的破衣烂衫的,背倒是挺得笔直。

“癫婆!”

等到人走远了,保安才轻轻嘀咕了一声。

于天仃在那张长椅坐到第六天傍晚时,她终于感觉到累了。

她再次走到了保安亭,又一次轻轻唤出了声。

“师傅。”

“咋了,要接点开水不?”

“不用了师傅。”于天仃摇了摇头:“我回去了,等了六天他还没来。我准备回去了,明天也不来了。”

“算你运气不好。”保安充满同情的摇了摇头:“我今天听说白总这几天都出差去了,正好被你赶上了。你要不明天再来试试?我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

“不了师傅。”她再次摇了摇头:“我六天没干活儿了。不能再耽误了。”

“行吧。”

保安也叹了口气:“那你抓紧点,现在还能赶得上公交车。”

“等我干一阵儿活,再来等他。”

“你到底找他啥事儿啊?你给我说,我帮你想办法传个话呗。”

“就是有事儿。”于天仃垂下了脑袋:“谢谢你了师傅。”

她转身刚走出去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后的保安激动的喊了起来。

“回来!快回来!”

保安大半个身子探出亭子,死命的冲她招着手。

“来了!快回来!”

于天仃转过头,她看见一辆闪闪发亮的黑色轿车驶进了公司大门。

于天仃的嘴里一下苦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身跑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冲到了轿车前面。

车一个急刹,有一个看着是司机模样的人猛地打开车门冲了出来,冲她喝道:“你找死啊!”

“你跑到车前面干什么!”保安也冲了出来,他使劲拉着于天仃:“你快让开啊!”

于天仃纹丝未动,她呆呆的看着轿车漆黑的车玻璃,后座隐隐约约透出一个男人的影子。

“我找白瑞德。”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张了张嘴。

“你快给我让开啊!”司机嚷完,转身又劈头盖脸的冲着保安骂了起来:“你他妈干什么吃的!快点把她弄开啊!”

“陈哥,她在这儿等了白总六天了。”保安一只手拽着于天仃的衣服,脸上赔着笑:“白总在不在车上啊,你看能不能······”

“嘿,我说你他妈·····”

“小陈。”司机的话还没冲出口,后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男人就打断了他。

“小陈,不要骂人。”

男人带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身干练的休闲装,一看就是刚忙碌完的疲倦样子。他冲着司机摆了摆手,把目光转到了于天仃身上。

“是你找我吗?”

“白总,她在这儿等了您六天了。”保安讪讪的笑着:“我没让她进去,她都是坐在对面等的。”

于天仃没说话,她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你找我吗?”

男人又问了一遍。

“你是白瑞德吗?”

“我说你怎么对白总直呼其名······”司机又咋呼了起来,狐假虎威。

男人冲他压了压手,目光又转回了于天仃身上。

“我是白瑞德,你等了我六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有事。”

“什么事?”

“有事。”

“行,那我们去我办公室说吧。”白瑞德笑了笑:“小陈,让她上车。”

白瑞德的办公室在大厦的最顶层。

司机向前快跑几步,按亮了电梯。

“你先回去吧。”等电梯途中,白瑞德向司机偏了偏头:“我跟她上去说就行了。”

“白总,这·······”

“没事儿,你走你的。”

司机刚离开不久,门开了,白瑞德率先走了进去,身后于天仃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抬起了头。

白瑞德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不安,笑了笑。

“这是电梯,坐着上楼不费劲儿,你走进来就行了。”

于天仃点了点头,于是她试探性的跨了一步,可身子还没完全进来,身后的门就自动往内一合。

“啊!”

她吓了一跳,叫出了声。

“没事儿,它自己会开。”白瑞德伸手拉了她一把:“不会夹着的。”

于天仃惊魂未定的转过身,眼前的门缓缓的合上了。

电梯升了起来,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顶层。

“你贵姓?”

员工早已下班了,大楼里漆黑一片了,白瑞德随手按亮了办公室里的灯。

“于。”

“噢。”

白瑞德走到了窗边的茶吧机前:“你喝点什么?水还是茶?”

“不用。”

“喝点水吧,大晚上喝茶不好睡觉。”白瑞德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了出来,他看着依旧瑟缩的站在门口于天仃笑了笑:“请进吧。”

于天仃抬眼望了望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了进来。

“随便坐。”白瑞德在沙发区坐下了,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空位:“你不用紧张,随意即可。”

于天仃木木的看着他的脸,坐下了。

“你姓于?”

白瑞德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你是我哪边的亲戚吗?我很多年没回老家了,有些亲戚的近况不太了解了,你不要介意。”

于天仃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等了我六天,一定是找我有事。说出来听听。”白瑞德没有丝毫不耐烦,他温和的看着对面的女孩:“是经济上?”

“·······”

“那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

“姑娘。”白瑞德又笑了:“你要是一直不说话,我可什么都帮不了你啊。”

“我姓于,叫于天仃,我有个弟弟。”

于天仃终于抬起了头,她望着白瑞德的眼睛:“我来找你,是说我弟弟的事。”

“于天仃?······”白瑞德一愣:“你弟弟是·····”

“我弟弟叫于天涯,他们说我弟弟是一年前歌舞厅奸杀案的凶手,给我弟弟判了死刑。”

于天仃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角,她直视着白瑞德:“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我弟弟到底是不是凶手。”

(二) 白瑞德推了推镜框,又细细的看了一眼于天仃,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人。

他的目光冷了下来。

“这案子听说不是早就判了?”

“对。”

“那你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弟弟已经死了。没等到执行,肺结核死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最后一句留给我的话,说他不是凶手。”于天仃嘴里一个劲儿的发苦:“我就去问了跟他一起入狱的人,他告诉我在当天见过你,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我就在报纸上查到的你的公司地址。”

“噢,是那个从犯吧?”白瑞德站了起身,他走到了办公桌前桌下了:“我听说了,那个男孩判了十年。”

“如果我弟弟没有杀人,那他也不是从犯。”于天仃急步跟了上去,她双手按在办公桌的另一端:“到底那天发生什么事了?你能告诉我吗?”

红木的办公桌豪华宽大,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我只是一个目击证人,如果你对案件有疑虑,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我。”白瑞德打开了一个看着很小巧的折叠电脑——于天仃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他的目光转到了电脑屏幕上:“还有别的事吗?”

“你到底跟警察说了什么?”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我弟弟已经死了!”于天仃声音扬高了八度,她发着抖:“我弟弟已经死了,我妈因为我弟的事也病死了,我连问都不能问一句吗?”

白瑞德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

“无论你弟弟做了什么,你和你母亲都是无辜的······节哀。”

“那你能告诉我了吗?”

白瑞德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嘴角已经干的开裂了,全身上下都是和她年龄不符的颓唐之色,他叹了口气。

“那天,就是案发的那天,我到春鸽歌舞厅去给我一个朋友接风,我是在那里见到你弟弟他们的。”

白瑞德站了起身,走到了窗边,他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夜色。

“我和我的朋友原本在包间里,我是中途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的。你弟弟在歌舞厅的走廊里,他当时看着就是喝醉了的样子,他把一个女孩死死拽着,另外一个男孩也在,就是那个从犯·····”

“赵金波。”

于天仃楞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对,赵金波。你弟弟一直在走廊里缠着那个女孩,那女孩挣脱了你弟弟几下,好像有点生气了,就骂了他几句。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你弟弟应该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嘴里开始说些不干不净的话。那个赵金波就上去想把两人拉开,还被你弟弟推了一把。”

“然后呢。”

“我看被他们抓着的女孩样子单纯,不像是风月场里的人,我就上前喝住了他们。”

“你弟弟也是年轻人,气盛,他看见我突然冲了出来,一下火气更大了,嘴里还说什么别打扰老子泡妞。我一向见不惯这种人,火也上来了。我们就这样互相推搡了几下,那个赵金波也是喝了酒的样子,他看见我们动了手,可能是想帮朋友出头吧。也扑上来抓着我的领子。”

“你弟弟还给了我一拳。脸上。”白瑞德苦笑了一下:“后来我朋友出来找我,见到这一幕就把保安叫来了。”

“然后呢。”

“春鸽歌舞厅的老板跟我很熟,那里的保安都认识我,手难免就重了些。你弟弟被拽开的时候,嘴里还一直骂着那女孩,说她害他被人打,要给她好看。说完就拉着赵金波气冲冲的走了,把女孩一个人留在那里。当时我们都觉得他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以为没事了,我就又进了包间喝酒。结果第二天早上警察就找到了我。说那女孩死了,被人在厕所奸杀。有人看到我在那天和他们起了冲突,我就把我看到的告诉了警察。”

“我后面很后悔。”白瑞德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如果那天我多一个心眼儿,早点让保安把那女孩盯着,可能就不会出后面的事了。”

“就这样?”于天仃全身一个劲儿的发木:“就这样你就说我弟弟是凶手?”

白瑞德抬眼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他沉了沉声。

“我没有资格说谁是凶手,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了他们。”

“可就是因为你说的话,警察才到抓走了我弟弟和赵金波。”于天仃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如果不是你跟警察说了那些屁话,我弟弟也不会死!”

“姑娘,你最好搞搞清楚。”白瑞德脸色更冷了:“我帮助警方破案,只是在尽一个百姓的责任。我相信警察不会单凭我的证词就给你弟弟定罪,既然法院已经判决了他们有罪,那肯定就是找到了其他的关键证据。我的证词,只是辅助。”

“屁的辅助!!你说看到我弟弟拉扯过那个女孩,警察肯定就把他抓了,你这样的有钱人,你说什么他们不会信!”

“我弟弟,死在监狱里,死之后连墓碑都不敢刻名字。”于天仃全身都抖了起来:“赵金波,原本考上了省医大,被抓走判了十年,他们俩都只有十八岁,因为你的一句话,一辈子都毁了!!”

“那个女孩也很年轻!被奸杀在厕所里!”白瑞德也吼了起来:“你弟弟是凶手!他们罪有应得!”

“我弟弟不是凶手!!!”

于天仃的声音变得又尖又锐,吼声冲天。

白瑞德没有说话了,他转过身看着于天仃,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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