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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月色

悬挂在天际的月色惨白一片，被景物枝丫遮掩、分割，撕碎成绸白色的残片。

程商无声笑了笑。

后来呢？

后来他在与陈安一次又一次接触中，逐渐了解到陈安家境贫寒，为了还债逼不得已投身于这份工作，会所相遇既是他们的初见，亦是陈安第一次在声色场里露面。

陈安看着乖巧柔软，像温室里的花朵，没受过什么摧残，可他身上偏偏背负着莫大的苦衷，却没在程商面前叫过一声累，寻常总是捧着一本书，跟普通人家娇养出的乖小孩没两样。

就是这样的反差感吧，所以程商才会逐渐动了恻隐之心。

他原本以为这回也能抽身而退，仍是那副大方得体，潇洒自如的模样，可越陷越深，直至最后被背叛之时，痛得刻骨铭心。

程商抬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月色，再慢慢挪回目光看向陈安。

“陈安。”他轻轻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说来好笑，不久前他无意撞破了陈安与对家联系的场面，当时怒从心头起，可一瞥见陈安眨巴着眼睛，唯唯诺诺的模样，又什么重话都说不出口。

陈安只是哭，却也能叫他心疼得肝肠寸断。

于是他撇下陈安，独自回访孤儿院。

反正陈安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况且他也相信陈安心中有他，两人之间确确实实动过真心，既然被撞破，陈安于情于理都不会再联系对家。

就算是在电话里，他也只是告诉陈安，有些事做得太绝可就没意思了。

他不是没有给过陈安机会。

可背叛就是源于这份信任。

他甚至没能在孤儿院过夜，就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语气急促，声调焦急地告诉他新项目的方案被泄露，即将合作的负责人反悔，签署合同一事也不了了之。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首当其冲的是失望，早有预料偏偏不愿相信的失望，以及扑面而来的难过。

他花钱买了一次教训，撞得粉身碎骨。

陈安听罢，眼眶里迅速积蓄起一滩水，嗫嚅着唇瓣回：“对不起……我真的对、对不起你……”

事到如今，他除了道歉也别无他法。

可这份歉意也太廉价。

“我只问你一句。”因为过于用力，程商搭住门把的五指指节都泛着青白，“为什么在我给过你机会后，仍要背叛我？”

狭小的长廊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好半晌，陈安才抖着声音回：“我……我怕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程商对他是很好，可说到底，两人之间隔着一道天堑的鸿沟，云泥之别。

他今日或许会是程商最喜欢的人，那明日呢？明日会不会出现一个比他还要乖巧，还要讨人喜欢的小情儿？程商会一如既往的对他好么？

他运气向来不好，没有把握。

可偏偏这回得了上天眷顾，他却战战兢兢地丢掉了。

雇主告诉他，究竟根本，自己也只是玩物出身，程商总有腻烦厌倦的时候，如若他今日不做，到时便成了人财两空的笑话。

如若他做了……能得到笔不菲的佣金不说，家人性命也不再收到威胁，背负的巨额债务一笔勾销，还能捞得一个好工作。

平白捡来的便宜，没有不要的道理，所以他最终也没有抵挡住诱惑。

直到程商跟他提出分手，面无表情地划清界限，陈安才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一日又一日哀求，可始终没等来程商回头。

程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很奇怪，明明他面上一丝表情变化也没有，却无端让人觉得难过。

海深一般的难过同时也扑向陈安，席卷得他快要窒息，无法忍受。

豆大的泪珠滑过面颊，汇聚在下颌尖，丝线般又滴落在地。

“就到这儿吧。”程商开口，声音缥缈如雾，“别再来找我了。”

眼看大门即将合上，陈安疯了般扑过去，一脚踩空跌落在地，距离门板咫尺之遥的地方摔了跤，膝盖都磕出淤血。

换做平常，程商早就将他抱起，满脸心疼地问他痛不痛，再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可这回，那扇门关合之后再无响动。

程商也始终没有回头。

他们明明在同一个空间内，距离却隔了好远，象征缘分的丝线由粗到细，直至消失不见。

是他亲手将程商推开，没了转圜余地，至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双曲线般无限靠近，却永不相交。

住院期间空间有限，多有不便，生活趣味实在乏善可陈，陪护床又小又硬，肖战时不时就要留下来过夜，因此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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