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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月色

“好。”

小朱挂了电话，整个人都僵住。

这场戏还没有结束，这场戏他们强调了很重要。

等拍完再……

“咔咔咔！再来一条！”

导演叫了一声，各部门已经就位了，小朱在如同烈火煎熬中突然窜了过去把手机塞段沙星手里，又把衣服披上他身上，也不顾众人惊诧愤怒目光，只说：“星哥，刚刚一个叫‘宋姐’的打电话来，说叫你去医院，你先回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吧！”

段沙星猛一怔。

“干什么呢？闲杂人等让开！就位就位！”

“段沙星！就位！”

见人愣着，面红耳赤的小朱被斥得不由往后退了两步，然而下一秒段沙星就在导演那响亮又不耐烦的叫声中回过神，连思考也不思考，直接就跨出了拍摄场地。

“哎哎——”

导演叫着，赵彦池脸疾速冷了下来，副导演气得炸毛拿着本儿要去逮他，演员些伸着脑袋瞪圆了眼睛不解又兴奋地看戏。

小朱忙双手合拢作祈求状跟一群等待着的人赔礼道歉，边点头边哈腰，一个劲儿地抱歉抱歉，说就耽搁两分钟。

皆是没好气儿的等着，导演啧啧两声，赵彦池脸已经黑到了和此刻天上夜幕一个度。

果然两分钟后段沙星回来了。

但他不是回来继续拍戏的。只见他面色凝重地走向摄影棚，冲着几名主要制片人和导演鞠了个躬，然后说：“实在抱歉，我临时有急事儿，这场戏我明天回来补拍，抱歉抱歉！”

也不等人些反应，段沙星说完扭头就大步迈出。

“……”

他刚刚光着上半身拍戏几乎冻得他没知觉，但是他能感觉到心跳在蹦跶，能感觉到人是活着的，可这会儿，心跳已经在高调地跃动，但速度快得离谱，好像马上就要从他嗓子眼跳出来了。

但是他感觉人不像活着，更像行尸走肉。

是恐惧让他趋近于行尸走肉。

但他还听得见声音，听见后面在叫：“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你这是违约！！”

聒噪死了，烦死了！

段沙星一鼓作气攥紧了拳，人跑了起来把后面人些的不可置信全甩得不见踪影。

他打了车，忐忑地等待着，等待着车离医院越来越近。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绝望与悔恨如奔腾至入海口的河流灌注。

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奶奶是他这辈子唯一亏欠的人。

有时候中二，他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亏欠他，但他唯一亏欠的，却只有他奶奶。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用疼痛保持清醒。

……

从车上下来便一路狂奔，冷汗直流，他再也没什么闲情逸致爬楼梯，按那电梯却见其一直显示在八楼不动。

身边有同样面色不好的病人亦或是病人家属在嘀咕在抱怨。他焦急万分，盯着那红色的数字也暗暗叱骂为什么不动。

“让让让让！！”

有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过来，床上的病人年纪大，罹患恶疾，又干又薄的皮肤黧黑，枯瘦得双颊凹陷，面色痛苦。

段沙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猛然对上那病人的目光。

悲戚，彷徨，迷惘。

割得他生疼。

他呼出一口气，近乎称得上是逃避一样避开目光，又抬头去看电梯楼层显示。

“这间电梯坏了呀！”有人见段沙星站立不安，提醒道，“坐这边这个电梯吧。”

话一落，那边的电梯开了，段沙星下意识想往里面钻，脑海里却猛然浮现方才对视的那道目光。

此刻那人就在他身后躺着。

他的家属泪痕还没擦尽。

这栋楼的病人情况皆不甚乐观，那是同死神常打交道的，生死似乎只在一线间。

段沙星听见后面在叫让一让。

他退开了，让医苡橋护人员先把病床推进去。

这电梯只容得下那张大小难轮的病床，以及其三两家属，段沙星不知怎么地，就那样定在了原地。

直到电梯门合上，他才蓦地反应过来，冲向楼梯间往上跑。

早该走楼道！

早该走楼道的！

段沙星你是傻逼！！

段沙星你对不起你奶奶！

他气喘吁吁，五脏六腑痛苦的记忆又被召醒，曾经落在他身上的棍子，棒子，瓶子以及椅子等，痛得他直冒冷汗，痛得他锥心刺骨。

汗水从他额头上划下，从脸颊到下巴，还有他觉得自己鼻子发酸，有点呼吸困难。

眼睛红得兔子一样，其实还有应激的眼泪跟着汗水一起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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