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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路边停了一辆银色面包车，车皮上灰积得老厚，挡风玻璃一角甚至还开裂了，段沙星瞅见里头还有好几个人，一看就超载了，就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看样子都是没买着票的。
嫌弃谈不上，毕竟他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为了省钱什么没挤过，但是他确实是不喜，却又别无他法，只能扶着车门准备也坐上车上人给他挤出的一点落屁股的地儿。
男人刚是看见警察了，所以吓得连规矩都没跟段沙星讲清楚，他本意是还要再招两个顺路的人的，这会儿车已经驶出了客运站。
“妈的。”
男人骂了一声，从扶手箱里摸出包烟来抽出一只点上，才舒了口气。
烟草的气味充斥在狭小幽闭的空间里，是因为怕被路上监控摄像头拍到，所以司机将整个车厢的窗户都锁死。车厢内烟雾缭绕，一半乘客皆面露愠色，一半则也被勾起烟瘾子作势去掏烟。
后头突然传来一阵灵灵巧巧的咳嗽声。
段沙星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姑娘，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姑娘是由母亲带着的，瘦瘦小小的，母女俩看着就营养不良。刚还和同车的人讲身份证丢了只能多贴钱坐黑车回去。
“喂。”段沙星叫了那沉浸在神经麻痹中的男人一声，“把烟掐了，没看见还有小孩子和女人吗？”
“靠。”像是已经把猎物骗到手了，男人不再恭维谄笑，只是发出一声不满。但不满也没用，考虑到车上的都是“金主”，男人还是也脾气大作，但也没掐烟。
他只当耳边风，很是不耐烦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扫出来。由于面包车有些年份，可能以前还散架过，开起来就嘎吱嘎吱响，把人摇得晃得要吐一样。
于是男人摇头晃脑，在那挂着劣质水晶仿品的后视镜里不屑地瞟段沙星，然后从屉子里拿出张装在透明壳里的收款二维码来甩给段沙星。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嘴里吐着雾，道：“先付一半，到了再付另外一半。”
段沙星从一男人手里接过二维码，略显为难。
他觉得这个时候把老年机掏出来有点不太好。
段沙星道：“到了我一起付。”
“哎哟弟娃。”男人话调变了味儿，“小本生意啊，你都上了车了，不是迟早要给的嘛？”
“对啊，都上了车了，晚点一起给。”
反复推辞，男人意识到什么，猛一脚刹车，车里顿时爆发出不满，几个男的接连爆了几句粗口，男人嬉皮笑脸赔笑，对段沙星道：“不是吧弟娃，你不会是没钱吧？”
“有钱。”段沙星道，“但是得等到了才有。”
“意思就是现在没有呗。靠。”男人骂了一句，“你玩我呢儿？快点手机给我掏出来扫，就是没有也给我找人给你转账。”
段沙星只能很不情愿地把老年机掏出来，道：“这怎么扫？”
男人的眉目突然一沉，灯也不打直接变道拐到了最边儿上去。
他停了车，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转过身来看段沙星。
段沙星模样好，即使带着口罩那气质也杠杠的，虽然确实兜里没几个板儿，但样子绝对不像是没钱的。男人咧嘴笑了笑，冲他道：“弟娃，你别逗哥了。”
段沙星道：“你看我全身上下，还有其他的东西吗？我真一直用的这。”
男人皱起眉：“那怎么办？”
段沙星道：“我回去了就给你钱呗，我家里有现金。”
男人道：“你他妈不会是犯罪的吧？”
段沙星嫌弃地用手扇了扇烟尘，道：“怎么可能啊，我这形象也不像是违法犯罪的吧？”
“是不像，但是……”他打量着段沙星。
人到底还是有些狼狈的，毕竟经历了一夜风一夜雨一夜情伤，人再怎么也不可能红光满面。
“到底走不走啊，没钱你就把人撵下去，在这儿装什么黑社会啊。”车里有人发出不满。
于是附和的声音接踵而至：“对啊，别耽误时间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男人终于拿定主意，凶神恶煞地白了一眼，转回身准备挂挡启步。
然而他这才突然发现，身边停了一辆警用摩托，不远处还有两辆警车，一名交警敲了敲他的窗户。
“妈的。”
男人的面包车本就超载了，从挡风玻璃往里一瞅人头就不对，他此刻虚得只乱骂，怎么也不敢摇窗开门。
“这怎么办？”车里一个乘客问。
“等下你们就说是我亲戚。”
“关键是这也超载了啊。”有人道。
“那还能怎么办？人也不是瞎子，最多罚款，你说我这是黑车啊？你想我进去不成？”男人也是只能退而求次了，他嘶了一声，在外头又上来两名交警且连连敲窗声中再次看向段沙星。
他直觉告诉他，段沙星不是个省油的灯，指不定因为刚刚的摩擦生出是非来，也就只能拉了脸道：“诶，弟娃，等下你就说是我表舅家的，别瞎说话。”
段沙星道：“凭什么？”
“我给你打折，你给九百就行，到了再付，行了吧？”
段沙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道：“行吧。”
即使是信任度不高，但男人已经是被交警锤着车脑袋了，只能先顾那头。他也没开门，而是先摇下了车窗，一脸笑嘻嘻地冲着那领头的交警套近乎。
交警毫不给他面子，本就是一肚子气了，一脸严肃吼：“下车！”
男人只能又打开了车门下去。
车窗贴着黑色防窥膜，从里往外看就跟乌云压顶似的暗着一片天光，段沙星稍微低了点头去看外头情况，突然瞟见远处警车上下来一个人。
阴魂不散。
段沙星把目光收了回来，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整个人浑然就是不爽。
一上车就拼命想逃离的心一下子却安定下来，恨不得就缩在这狭蔽的空间里。
这头交警拿了男人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又敲了敲后座的车窗，道：“全部下车检查！”
屋里一时发出不安的声音，段沙星却只有烦躁。
“这这这……罚多少我认就是。”
“你这是严重超载，知道的是拉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拐卖人呢！快点开门！全部下车清点人数！”
到底是逃不过，一个一个都跟小鸡崽子似的从车上跳了下来站成一排。
那边奎泺在和交警队队长说着什么，两个人倒是有说有笑的，段沙星撇开一眼什么都想明白了。
确实是奎泺凭着和警方的关系查到了他，在交警一个一个要了身份证后到段沙星面前，那交警问：“你的呢？”
“丢了。”段沙星道。
“丢了？”交警表示不信。
“那不然我为什么要做黑车？”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男人咳得肺要出来了。
段沙星这才反应过来改口：“是做黑车来的，现在这不还是，回去和我老大哥一起。”
交警不是傻子，睨着他道：“那你老大哥叫什么名字？”
段沙星说不出来。
男人一手拍上脑门。
交警又说：“把口罩摘了，拍照。”
虽然是过气了，但他总觉得尾气还是有的，怕被认出来就更糟人心了，指不定网民又给他加一项罪。他摇了摇头，梅开二度：“我有肺炎。”
交警也是被气着了，道：“少给我整这些滑头！摘了！”
他这一吼就把那边的队长给吼了过来。
队长拍着交警的肩膀，道：“哎呀小李，血气方刚啊，”一说小李就有些红了脸，队长笑了笑，又看向段沙星，问，“你，段沙星对吧？”
段沙星瞟了一眼那边倚靠在警车上抽烟的奎泺，点了点头。
“行了，你走吧。”队长道。
这话一出，叫在场的些都惊了，尤其是那男人近乎瞪出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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