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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我来接你

沈以跌坐在地上，喉咙中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面色白得像是死人，他眼前的世界眩晕而狂乱，连呼吸都窒住了，半天才呛咳了起来。 “就……因为这个?就他妈因为这个?！” 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沈以曾经想过无数遍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原因，他发过誓，无论敌人是多么强大的庞然大物、无论这是多么阴暗残忍的阴谋，他都绝对不会退缩。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没有什么天大的阴谋，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仅仅是因为陈锦兰一瞬间的恶念，他的父母以最惨烈的死法逝去，而他在生不如死的地狱中苦苦挣扎了四年之久。 沈以以为自己已经看尽了这世间的恶，却在此刻怔怔地流着泪，哑着嗓子喃喃出声:“……为什么人可以这么坏?” “想要利益，让顾家帮她一把不就好了，何必搞得别人家破人亡? ” 沈以崩溃地痛哭:“想给自己的儿子出气，她大可以找人打我一顿，她可以找人废我一只手，废我的嗓子，让我跪着给陈优道歉！” “为什么……为什么要……” 沈以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口中一股铁锈味，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可是雨声没有停止，他听到李响拖着调子感慨道:“最毒妇人心啊……” 沈以死死咬着牙，嘴边流出暗红的血来，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没有一点声音，他含着惊天的恨，一字字问道:“陈锦兰在哪儿?” 李响讲了这么久，身体已经很累了，整个人都躺了下去，他说:“她死了呗。顾爷不要她，她就发了疯，把陈优当畜生打，最后让她儿子亲手捅死了。” “陈优精神也出了问题，杀了她之后就跳楼了。嗖——砰，一条命，就这么没喽。” 李响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愿意听自己颠三倒四地念叨，也很有耐心，不急躁。于是他安慰道:“别生气，他俩害了你们一家，都不得好死，我害了你们，我也没有好下场了。老天多公平啊。” ………公平? 沈以嘴唇扯开，边哭边笑，神态癫狂，越笑越大声，他厉声嘶吼:“去他妈的公平！我做错了什么? 我爸妈又做错了什么?！” 他拼命挣扎了四年，业火、罪孽、荆棘缠身，苦涩、疼痛、悲悸刺骨。 沈以拼命追求的答案，只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他所遭受过的苦难就像个笑话。 上天甚至连亲手复仇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多么残忍。 沈以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不吃不喝，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灵魂，只是眼神空洞地仰面躺着，眼泪一直在流，晕了醒，醒了晕。 直到第三天。 他还有一个约定，在灵隐寺，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沈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他浑浑噩噩地戴上口罩，满身狼狈，下楼打了一趟车，到达了寺庙所处的山脚下。 此时还是凌晨，可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他只有“要去见先生”这一个念头，他嗓子是哑的，口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还有先生……对，还有先生……” 山上风大，况且凉城的秋天向来比别处更冷，寒风刺骨，天都没有完全亮，沈以就这么摸黑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路边是阴暗的树林，沈以的毛衣根本挡不了寒气，他冷得快要失去知觉，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山路，被青苔滑倒了得半天才能站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次，身上的冷和疼全都被他屏蔽，只凭着本能继续走。 终于，在天快亮时，沈以到达了灵隐寺。 这里香火大概很旺盛，隔了很远都能闻到焚香的味道。沈以来得太早，寺门还没有开，他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蜷缩在那木门前，等着蒋侑来。 沈以最疼最苦的时候都没有求过老天和神佛，但在此刻，他无比虔诚地祈祷。 让先生快点来吧，快点到他身边吧，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时间的概念在沈以脑中已经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他面前终于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颤抖着朝那个身影伸出手，眼中尽是希望和哀切，嘴唇微张，喃喃着:“先生……你来接我了吗？” 可是那个人狠狠把他的手踩在了脚下。 天光迟迟不亮，在暗与明的交接点，一枝枯干在冷风中摇晃，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拦腰折断！ 男人脚下用力碾着沈以的手，神色冰冷，他说:“好久不见啊，兔，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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