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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09
冷,好冷。
身上前所未有的冷。
祁念想忘记自己如何推开了傅煜修,转身离开,他回望高寒凌冽的雪峰,抱紧了双臂。
他想回家了。
——
马车日夜不停,在傅煜修体内鬼咒完全转移当天,他们到达了清河郡,祁念想的生长之地。
又是一日阴雨天,秋雨不断,细雨连绵,连日不见阳光。
再这样下去,冬季估计难捱咯。
胡酒记酿酒老翁坐在廊下,一搭没一搭抽着旱烟,屋檐滴落的雨水打落在上青石板,溅到廊下的酒瓮中,浓而香醇的酒香从瓮中飘出随着风到了院落外,传入巷中。
可酒酿的再香,也不行了,听说隔壁郡县又遭水害,管理隔壁郡县的又是个没能耐的,再过一段时间,流民就要涌到清河郡了吧。
老翁敲了敲烟枪,叹了口气。
以往若是祁家还在,大公子必定有办法解决这水患,可如今…
老天怎么能这么不长眼,清河这么多世家,怎么偏偏是祁家遭了难,被可恶的贼子灭了满门,新任太守还为此呈了告罪书,但又有什么用,贼子至今尚未落网,祁家灭门一事还是悬案。
可惜了.....
老翁点燃烟草,湿了眼角。
没了祁家老友,也无人喝他老头子酿的酒了。
半开的院门被敲响,胡老翁喊了句门没锁,一把青竹伞顶开了破旧的木门,一袭红衣的少年踏入院中。
胡老翁猛的站起身,恍惚失了神,熟悉的红衣让他仿佛回到十年前,那张扬骄矜的祁家小公子,风风火火的闯进入他的院中,来一句。
“胡爷爷,来两盅浮二百,不用太多咯,给我家老头子盛个底就行。”
少年扬起竹伞,露出熟悉的面容。
“胡爷爷,来一壶浮二百。”
傅煜修撑着伞站在青石巷口前,来往的行人匆匆无人过多注意他,注意到了,也不过是多看两眼,想着,这气质出众的郎君是在等人吧,也不知等的是谁。
傅煜修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便看到抱着一壶酒踏过小巷的祁念想,他迎了上去,略低首,清浅的眉眼落下。
“怎的这么久。”
“见了故人。”
祁念想说,然后再无解释。
离开酒巷,祁念想还去了很多地方,东头芳华斋买了糕点,中街闻人买了上好的纸砚,百宝阁中挑了两只步摇和碧玉簪子。
出百宝阁时,祁念想刚下了阶梯准备离开,一长相清丽成熟,稍显年纪的女子从阁楼后匆匆走出,连伞都顾不得撑。
“等等,这位公子!”她稍稍站定,颤抖问到。“是你么,祁小公子?”
祁念想顿住,在傅煜修的注视下回身,浅笑回到。
“阿妍姐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再看到那一如当初的少年容颜,阿妍眼睛瞬间红了。
“小公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幸好。”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现在还好吗?祁家那边…”
“我很好,阿妍姐姐,不用担心。”
阿妍哽咽。“那就好,这次回来还离开吗?有什么需要姐姐帮你……”
“阿妍姐姐,我该走了。”祁念想轻声道。
阿妍一愣,这时她才注意到小公子身后站着的白衣青年,青年清冽如画,如同九天供奉的神君,只一眼就叫人畏惧,让人不敢直视。
传闻祁小公子曾救了一位仙人,仙人见祁小公子有仙缘,便带走了祁小公子。
结合祁小公子十年未怎么变化的容颜,阿妍不信也信了三分,再一想祁家现在罹难,阿妍压下哽咽,强忍着不舍。
“好,离开也好,姐姐会替你照看好大夫人名下的产业,若哪天小公子需要,知会姐姐一声,姐姐整合成银钱给你。”
祁念想摇了摇头。
“百宝阁这些是姐姐守下的,那就交给姐姐了,我此行山重路远,不知归期,还望姐姐珍重。”
阿妍眼中的泪水跌了下来。“好。”
“愿公子此行大道坦途,一路顺风。”
……
“阿妍姐姐是我阿娘从牙人手中救下来的,因家族牵连不幸落难的官家小姐,当年阿娘还笑称,阿妍姐姐是她给我挑选的,未来管束我的妻子。”祁念想提着酒,稳稳地抱着怀中的礼盒,丝毫不让傅煜修沾手。
“可惜,是我没福分,便宜了隔壁冯家那小子。”
傅煜修撑着伞,与祁念想并肩走在清冷的大街上,他撑伞的手收紧。
“你后悔了吗,念想。”
祁念想默了一瞬,他笑了下没有回答。
“陪我,去看我的家人吧。”
傅煜修在祁家养过伤,还记得祁家家主和夫人和祁念想的大哥,不过当时因他“拐带”自家儿子离开,三位主人家对他一开始的敬畏到尴尬,再到客气。
若拿凡间看女婿的视角看的话,他在祁家人眼中大概是不合格的。
想到祁家人,傅煜修紧张了起来。
然而祁念想却没有走那条他熟悉的石板路,转而走向了城外。
傅煜修脚下一顿,心底蓦地浮起恐慌。
雨愈加大了。
随着祁念想朝城外越走越远,位置越来越偏,半人高的杂草淅淅沥沥杂着雨,孤鸟啼鸣,越发的孤寂冰冷。
傅煜修沉默地跟着祁念想,握着伞的手越收越紧。
忽的,祁念想越过了他,走在雨中,独留消瘦的红衣背影。
前方,一片孤冢。
傅煜修眼瞳骤缩,一步也前进不得,想要询问的话都被扼在了喉中。
“这里是清河百姓为我家人修的坟冢。”祁念想开了口。
“我想,你应该见见他们,傅煜修。”
万物俱籁,阴沉无际。
无边的恐慌淹没了他,傅煜修终于知道这算时间祁念想这段时间对他的怨恨从何而来。
他看着祁念想离他越来越远,精心装扮的红衣落了雨,原来他的小道侣特意换上红衣不是因为要见家人的喜悦,而是为了祭奠家人。
走时如何,来时便如何。
少年迟暮归家,恍如当年,打马街前,雪地初见。
“是凤倾绝他们干的,是因为我,是吗?”
然而无人理他。
祁念想停在最前的坟冢前,跪下,一样一样地放下手中东西,雨水从他鬓角眼侧滴落,跌入他的眼中,然后落下。
“爹,娘,大哥,嫂子,月儿,阿想来看你们了。”
“爹娘,相隔这么久,我才过来看你们二老,你们没有生气吧,看,这是我给您二老挑的礼物,壶里爹爹喜欢喝的浮二白,我刚从胡爷爷那里打来的,这盒子里是阿娘喜欢的碧玉簪子,是百宝阁新出的样式,一看就很适合娘亲。”
“大哥也别先生气,我也给你买了一块上好的砚台,听说是大哥最喜欢的李野老用过的绝版砚台。”
“阿嫂,原谅我这么晚才来见你,晚唤了这声嫂子这么多年,不知道阿嫂喜欢什么,所以阿想挑了只步摇,希望阿嫂喜欢。还有这个是我专门请人为我未出世的小侄子打的长命锁……”
“听说月儿最喜欢芳华斋的糕点,我给你带了芳华斋刚出炉的糕点,喜欢吗?还有记得下次见到我,不要叫哥哥,要叫叔叔。”
“以及在家侍奉多年的伯伯,婶婶,姐姐,阿想向你们见礼了……”
祁念想声音卡顿,最终泣不成声。
“念想……”
“闭嘴!”祁念想声音陡然升高。
“跪下。”
傅煜修脊背下沉,他怔怔地回神,撩开衣摆跪下。
祁念想深吸了口气,抚上冰冷的墓碑,他指尖颤抖,毫无血色的面容逐渐蔓延上青白的死气。
掩在红衣之下,刻在他心口的阵法烙印,如同皲裂的炎纹快速迸裂开来。
“傅煜修,你问我,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想,若没有你,现在爹爹和阿娘或许正相拥着再堂前赏雨,我阿兄正头疼隔壁郡县复发的水患,阿嫂正与围成一圈的丫鬟逗弄刚出生的小侄子,月儿仗着年纪小在雨下贪玩,然后被阿娘提着耳朵揪回来,而我大概什么都不用做,在一旁拎着话本没心没肺的笑。”
祁念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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