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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我也喜欢
林行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见齐谙跟他说对不起,好像自从重逢的那一天,齐谙就说了比以往还要多的道歉。
“不要再道歉了,你对我想说的话难道只有对不起吗?”林行檐终于是软下心来,微微叹息。
虽然他知道如果是换做自己,也一定和齐谙怀抱着相同的心情,因为无论是谁,面对所爱之人的愧疚都会是别人的成千上万倍。
“这九年里,我每天都在懊悔和愧疚中度过……我在想那天为什么我一定要将刀捅入齐海山的胸口,如果我只是将他拦下来,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齐谙好像是真的醉了,借着酒意将这么多年的真心吐露出来,“我为什么会放跑你,为什么让你替我承担了所有……”
“那天晚上是我给你下了安眠药,是我决定这么做的,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林行檐轻声说。
“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齐谙的声音里带着呜咽,“因为我不成熟,因为我太过冲动,你说得没错……”
林行檐在很久以前就为了他的冲动发过太多次火,齐谙明白林行檐说的道理,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冲动的后果会让林行檐替他担负。
“齐谙,你确实很不成熟,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你的错,”林行檐说,“错的是齐海山。”
齐谙没有作声,只是抱着林行檐,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救生圈,黑暗中林行檐看不见他的表情,伸手却摸到了冰凉的眼泪。
这是林行檐第一次看到,不,应该说感知到齐谙的泪水。
齐谙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流泪过,哪怕是在那个雨夜一点点将自己过去的阴影诉说给他的时候,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时此刻,齐谙却为了他而流泪。
好像那个真挚直率的少年又回来了一般。
齐谙哽咽着说:“我想变回十七岁的齐谙,我想在你的心里永远是那个没变的齐谙。”
“可是我做不到,我的心里一直有一头看不见的黑色怪物,它会杀死我,也会伤了你。”齐谙缓缓低下头,克制着内心的冲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都会在我心里咆哮,说你不能再失去林行檐,不能再一次让他离开你,你要用任何手段将他留下。”
“我好像每天都徘徊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在那头怪物的指使下我想要杀死自己,想要绑走你,想要把你藏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我变得疯狂,但我清醒地知道,怪物其实就是我自己。”
“那个你喜欢的十七岁少年,我没法还给你了。”齐谙低声说。
“齐谙,或者你并不需要变回去。”林行檐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伸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因为那个二十七岁的齐谙,我也很喜欢。”
林行檐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齐谙,进了卧室。
他顾不上开灯,将齐谙很小心地放在床上,垫好枕头,齐谙闭上眼睛,平稳地呼吸着,好像睡着了。
林行檐确认齐谙睡着后,从床旁悄悄起身,却并没有走出房间。
他开始环顾这间屋子,朝四周看了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床头柜,还有一张书桌,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装饰和工艺品。
连屋子的装潢都是最基础的,只有白与黑的色调,单调又乏味,给人一种沉闷阴郁的氛围。
很难想象,齐谙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了那么多年。
他径直坐在书桌前,桌子的表面空白一片,没有放着东西,林行檐又打开下面的抽屉,抽屉里也是空荡荡的,没有放个人物品。
除了角落里的一沓被堆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信堆成小山高,被保管得很好,连信封表面都一尘不染。
林行檐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白色信封上写的地址和姓名都是林行檐都是最熟悉的。
看样子这都是齐谙在那九年里给他写的信,只是每一封都没有被拆开过,而是原封不动地被监狱的工作人员寄回了原地址。
林行檐沉默半晌,还是犹豫着拆开那叠迟了九年才送到收信人手中的信,一共有九封,每封信都有着相同的开头。
他耐心地一封封读下去:
“写给你,
在第一个夏天
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这是一个梦。
和我约定好了要去同一个大学的林行檐忽然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路成功来向我追问你的事,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该怎么跟他们说我已经失去你了呢?
我以为我们才刚刚拥有一个开始,没想到连结束都不曾留下。
没办法不去想如果当时我不抢过那把刀,事情会不会迎来不同的结局,我们会不会拥有不同的未来。
没办法不去想那个我们本应拥有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没办法不去想你。
每一天都在梦到你。
梦里的你还是穿着那件红色校服,盛夏的阳光将你琥珀色的瞳孔照得近乎透明,但背后却是黑沉的夜幕,站在学校的银杏树下将我抱得很紧。
你说,任何人都不能陪伴我,除了你。
不是你言而无信。
是我将所有的约定——
都破坏了。
我是最卑劣的破坏者。”
“写给你,
在第二个夏天
整夜的失眠。
脑子里都是你,那个夜晚感受到的你的体温还残留在肌肤,炙热得快要爆炸。
你的那句“分手了”至今还回响在耳边,就像永无止境的魔咒,残忍地提醒着我那个晚上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噩梦的开端。
你永远是一个决绝到极致的人。
好累啊。
大年三十的那天,雪下得很厚,我去了你在的地方。
迎接我的是高耸着的铜墙铁壁。
为什么会这么高。
高得完全看不见你。
阴森冰冷的高墙仿佛在说,我和你永远触不可及。
可就连这座无情的铁壁也不知道——
这个地方原本是我该待的。”
“写给你,
在第三个夏天
昨天在食堂吃饭,忽然看见了一个很像你的人。
我慌忙扔下筷子追出去,跑出食堂门口,追逐着那个背影。
那人在夜色里回过头来,以讶异的眼神打量着我,见我沉默不语,便快速走开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凉凉的夜风吹得头有点疼。
失落,但也不意外。
因为我明白的。
再也没有人的眼神会如你那般澄澈。”
“写给你,
在第四个夏天
拿到了一个很难得的名额。
导师笑逐言开,说我优秀。
可就连这份优秀,也原本应该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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