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告诉我……你的愿望……”

低哑而遥远的声音, 幽幽地从地狱深处传来。

那是魔鬼之声，带着无尽的诱惑，和罪恶。

保罗躺在床上，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这个诡异的十字架项链, 是由一个陌生的律师交给年轻时的他的, 据说是他的远方叔叔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财产之一……确实不怎么多，所留下来的货币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几十个银币而已。

其中唯一看起来比较值钱的, 就是那根看起来做工相当粗糙的十字架——值钱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是那镶嵌在中心的红色石头。

在现在的他看来，这些不过是连塞牙缝都不配的寒碜东西。但在那时, 却能让他为此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他发现了那个十字架的特殊之处。

每当夜幕降临, 月光照耀到那颗红色的宝石之后, 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就会传出来, 就好像，有谁在对他说话似的——

那声音一开始还很微弱，但渐渐的，保罗听清楚了这声音所包含的话语。

“告诉我……你的愿望……”

如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风筝一般, 那声音时断时续，飘渺而悠远。

“支付……代价……然后, 获得……”

保罗一开始着实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 但无论他怎样检查十字架或自己的房间周边, 总是不会发现任何蹊跷。

他尝试将这个十字架丢掉, 但是不管将它遗弃到哪里，又或者丢得有多远, 它总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枕头边。

保罗将枕头蒙在自己脸上, 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诅咒了。

除此之外, 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总管马修还是那么讨厌，亚历山德拉小姐还是那样难以靠近。

有一天他又被马修支使着干了一天的重活，回来时累倒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干。但即便在这种时候，那声音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他心情烦躁，终于是被纠缠得没办法了，大声且不抱希望地说道：“……够了！不就是许愿吗？如果你真的管用——那么，我希望马修那个混蛋能尽早的消失！”

反正也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那个碍眼的家伙，怎么会放弃领取他的薪水，和欺压他们这群好欺负的雇工呢？

就在这一瞬间，那声音突然就消失了。

然后，在黑暗中，有些微的笑声响起。

保罗深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背脊，发现那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第二天，马修的尸体在一片焦黑的玉米地里被发现了。他以前惯常喜欢在那里抽烟、或者偷懒打盹。此时气候干燥，玉米地有不少地方都变成了枯草，雇工们认为是马修的烟头点燃了这些干草一样的易燃物，才将自己呛死在里头的。

说白了，这不过是一起意外。阿尔弗雷德将他们这些雇工召集起来训斥了一通，但短时间内又找不到新的人来管理，于是就让干活最卖力、看起来也最聪明的保罗暂时代理马修的职责。

得亏如此，马修的晚餐变得丰盛了不少，他甚至还能匀出空余的时间，去偷偷看望亚历山德拉小姐。

不巧的是，亚历山德拉小姐最近身体好像不太舒服，一直都没能在他们眼前露面。

晚上，保罗攥紧了那只扭曲的十字架，心里在感觉到恐惧的同时，也相当的兴奋——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神迹。在每一个故事当中，上帝都是宽宏大量而仁慈的，怎么会为了他这样一个微小的愿望，就……

如果不是上帝，那么，这声音或许就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了。

比如说，那种传说中邪恶，而又神通广大的生物。

恶魔。

那些神父们曾说，要聆听主的教诲，远离不洁的欲望和祈求，只有这样，才会逃脱魔鬼的诱惑，以便在来生前往那极乐世界。

心中有上帝的人，听到的便会是天使吹响的号角，而意图险恶的人，他们所听见的声音无疑则是魔鬼的低语，好引诱他们坠入无尽困苦的地狱。

但对于年轻时的保罗来说，那声音是谁都无所谓。在他看来，神并不会聆听他的请求，甚至祂是否真的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明明人类建了那么多座教堂，树立了那么多圣像，但是所谓的神迹却少得可怜，只有在传说中才得见一丝踪迹。

所谓的行善得好报，行恶则下地狱的告诫比比皆是，但是在人世间，往往恶贯满盈者得偿所愿，而积善行德者下场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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