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保罗, 这是你的钥匙，明天你记得去宿舍那边检查。”

老总管史蒂夫将一大串泛红的铜制钥匙交在保罗的手上：“就像马修之前所做的一样——你应该都知道吧。”

保罗接过了钥匙，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 先生。”

他将钥匙别在了自己皮带下方的扣子上。

史蒂夫拍了拍他的肩膀, 拿出嘴里的烟抖了几下，闲庭信步地离开了。

停顿了一会儿, 保罗才慢吞吞地朝宿舍方向走去。

在经过一块无人的荒芜田地时, 他闷闷地开口道：“……你还在吗？”

无人回答。

但保罗却不能确定，那个魔鬼之所以不做声, 到底是因为没有听见, 还是单纯地懒得理睬。

“……马修是真的死了吗？”

他嘴里低声说着, 一边不安地抚摸着钥匙。

“你不是已经亲眼见证了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果然, 他是能听到的。

保罗默默地，打了个寒噤。

就在几天前，他几乎是半被迫地和一个魔鬼签订了契约。和他所熟知的、教徒里所记录的故事不同，魔鬼并没有用金钱或地位去诱惑他, 而是选择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夜晚，将他拉到了井底。

如果保罗不接受他的条件, 那么无疑就只能可悲地死在井底了。真不知道, 这样蛮横而粗暴的恶魔, 究竟是哪里来的……

但事已至此, 保罗也只能接受现实。实际上, 他也不是没想过叫神父之类的来为他祛除诅咒，但是转念一想, 他自己都不信任这帮靠救济金和善款度日的神棍, 更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直接将他当作异端直接处死。

更不要提, 那个残忍而暴虐的魔鬼，在知晓他的计划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保罗为了活下去，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就算是来世有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比不过今生的苟且。于是，他壮着胆子和那个恶魔提了愿望。

“你说和你签订了契约，就能实现我的愿望？那么，我希望能够变得有钱——”

他这样说着，又补充道：“我不想再当一个听人号令的穷酸雇工了，就算你不能给我一大笔财富……”

“可以。”

那个冷得像冰的声音回答道。

“首先，你会得到一个职位。然后，你会得到一笔不错的财产。”魔鬼说道，“再之后，这笔钱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钱，就如同雪球一般……”

“什么职位？”保罗有些疑惑。

魔鬼冷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

不过第二天，保罗就知晓了答案——用一种相当戏剧性的方式。

那天，他去离这里不远处的林子里捡拾柴火，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血迹。

在那血迹周边，有着野兽的脚印。保罗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那大概是狼的脚印。

真是奇怪，随着这边荒地和森林的不断被开垦，不少野狼都丧命在了拓荒者的□□之下，现如今，已经很少能看见这种大型的野兽了。

再看那血迹，以这出血量之大，估计那猎物是凶多吉少了。

保罗之所以觉得那都是猎物的血，是因为那脚印彼此间隔一致，距离适中，看起来不疾不徐，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管怎么说，在人类的活动范围之内看见这幅景象，无疑都相当地令人不安。保罗只带了一把砍柴用的斧头，用它来对付野狼也实在太危险了，于是他打算先回去，之后再叫人和他一起来查看。

但这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跟上去。”

保罗认出了这个声音，那正是逼迫他签下契约、出卖灵魂的罪魁祸首。他下意识拒绝道：“……我没有携带足够强力的武器！”

“不会有事的，你这个胆小鬼。”魔鬼不屑地说道，“照我说的做。”

听他的语气，他已经相当不耐烦了。没有办法，保罗只能照他所说的那样，跟着血迹往森林里走去。

然后，他看见了……马修。

或者应该说，是半个马修。

“天呐……”

他脚一软，瘫倒在地上。

“人们会觉得他是被狼吃掉的。”魔鬼在保罗耳边说道，“而你，是跟随脚印发现了这个惨状的目击者，更是勇敢的屠狼勇士。”

在马修的身旁，一只皮毛灰黑的、体型巨大的野狼毫无声息地趴在那里，看上去已经咽气了。它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就好像是被斧子一样的利器劈开的。

“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吧。”魔鬼说，“之后，你会得到奖赏的。”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此地的主人——阿尔弗雷德对于自己庄园周边的森林里出现野狼一事相当诧异，并且也十分恐惧。在看到那匹狼的尸体后，他大力赞赏了保罗，并慷慨地表示，将这匹狼交给他处理。

这狼的皮毛内脏都很完整，若是拿去卖，可以卖到不少钱。

此外，马修死亡就意味着他的职位空缺了出来，理所应当的，保罗接替了他。

这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甚至有些不真实——之后他们搜查了整个森林，再没有发现另外的狼群的影子。

在这个时节，这样一匹孤狼，着实不太常见。

不过，这个消息也让阿尔弗雷德先生宽慰下来，这样至少说明，他这个地方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晚上，其他雇工们还给保罗开了场庆祝会，一是表彰他的英勇，二是庆祝他的升职。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边，将土豆和其他蔬菜放在一旁，准备就这么好好吃一顿。有人拿出了藏了很久的劣质啤酒，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足够的肉食。

就在这时，一个人小声说道：“嘿！那不是亚历山德拉小姐吗？”

一群单身汉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是她，左手还挎着一个篮子。

“怎么着？她来看我们的大英雄啦？”

“徒手杀死一匹狼的勇士！”

面对同伴们的起哄，保罗不太好意思地摆手道：“没有徒手，我……我至少还带着一把斧子。”

众人又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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