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在滴落，一点点的，慢慢的。

在昏暗的地下室内，外人所不允许踏足的禁地之中, 那金色的树慢慢生长着。猩红的血液是它的养分, 那红色的细线自它的根部缓缓上升，充盈着它的每一根枝条, 再让它生长出嫩叶, 绽放出金色的花。

沙利叶收回了正在流血的指尖，在收到她所交付的代价后, 伊甸树之门缓缓打开, 漆黑而空旷的外间立刻被那莹白的光晕所照耀。

在那明亮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房间内, 在那巨大的画像之下, 一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蜷缩着，在她身后有两只小小的翅膀。

她紧闭着双眼，看上去像是在沉睡一般，但是沙利叶知道, 她的生命正在流逝。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 在吞噬她的生命之源。

沙利叶踏进了门内, 厚重的金树之门在她背后缓缓合上, 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晚上好, 母亲。”

她抬起头, 轻轻地对那个画像说道。画像中的女性依旧是那副样子，垂着眼睫, 既忧伤又平静地望着她。

在那副画像之下, 曾有一个高高的台柱, 上面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母亲的一块骨头。

那是父亲千方百计都要留下来的东西，对他来说，这异常珍贵。

现在那盒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沙利叶并不怎么感到愤怒。实际上，她对于所谓的“遗物”没有任何的执念。

和她的父亲不同，她从不会怀念什么，哪怕她喜欢某件事物，也不会因为它改变而感到悲伤。

她喜欢画中的拉贵尔，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思念过她，也不曾渴望过母亲的爱，她更不曾想象过，如果拉贵尔还活着，会对她怎么样。

她选择剁碎玛门，当然只是为了掩盖这个房间里的秘密，如果换做是她的父亲老沙利叶，玛门的灵魂都不会留下一点渣滓。

沙利叶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很显然，她不是一直这样好说话的。

犹达斯打开了那个盒子，又被那转瞬即逝的遗骨吸引了注意力，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放着盒子的漆黑的台座，其实是中空的。

说是台座，但那其实是一把剑鞘。

虽然那鞘中所裹持的剑，已然成为了一块块的碎片。

此刻，那碎片自鞘中脱出，赤红色的剑身映晕着微光，有火星在其间不断地闪烁。

这把断剑正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神圣之力，而这种看似和地狱格格不入的力量，正丝丝缕缕地从房间的四周涌来。

很少有恶魔知道，沙利叶家族的伊甸树之门做守护的这个地下室，其实是一座天使的坟场。

千百年来，这个房间内堆积了不知多少来自天使的遗骸，它们大多来自从天堂失足掉落至地狱的天使，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的血肉被那地狱中的邪恶力量所侵蚀，但在骨髓深处，那种圣洁的光辉还依旧存在着。

这座地下室的墙壁和地板之下，镶满了洁白的骨头，有些是沙利叶的父亲收集的，有些则是由沙利叶找到。

这样旷日持久的收集使得此地相较于地狱其他地方，就如同异类一般。只要是恶魔，驻足其间的时候，都不会感觉很好。

所以他们只要进来，都不得不在周身开启一层魔罩。

但就是这样一个强力的神圣空间，依旧满足不了圣剑“菲奥比”。这把傲慢的剑不会因为区区遗骨而满意，它迫切地需要新鲜的、充满活力的灵魂滋养。

此时，萨维那心爱的小天使伽贝尔，就充当着这个角色。

她躺在那把剑的下方，灵魂从她的身体中被一缕缕地抽取，如同露水，又如同朝雾，一丝一缕地向那赤红色的剑流去。

再过不久，她的生命就会因此而干涸。

沙利叶红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怅然，停顿了片刻后，她终于还是选择了走上前去。

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那灵魂构成的细流就被截断了。菲奥比得不到修复自身的力量，不满地发出了微弱的轻叹。

沙利叶没有看它，而是直直地注视着那个蜷缩着的小天使，当发现她的脸上重新找回了红润的光泽后，她才直起身子，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倒不需要考虑该怎么面对萨维了。”她喃喃自语道。

这对沙利叶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自审判结束后，被无罪释放的她终于是能好好地回归到自己身为领主的日常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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