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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安德决定自/杀。

他对于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无法理解, 无法接受。

于是他一口气跑到了城外的郊区，漫无目的的徘徊半天，找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然后他坐上了那个危桥。

那个桥下方流着淙淙的水流, 附近很安静, 没有什么人来。

安德坐在危桥的石头栏杆上，他吹着风，冷静地在心底寻思, 自己现在从桥上跳下去, 是会被淹死，还是会在水面上被砸死。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 阴天，闷热潮湿, 让人心情更加不舒畅，自/杀的欲望被无限放大。

这时候，只要一冲动, 从桥上往下跳就行了，安德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坐上桥栏杆的一瞬间, 他迟疑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幕他曾经历过？

心里秉持着这个疑问, 安德疑惑地低下头，盯着下面的流水，总觉得脑海里面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想去抓住那条思绪的尾巴的时候, 却又什么无迹可循。

而事实上, 也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在安德迟疑了之后, 他没注意到的是，桥底下的流水忽然暂停了一秒。

一秒过后，流水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流速。

而在这之后，附近的温度下降了些许，一层冷意缓缓地从水底向上升起，它们向上攀爬上安德的双脚，然后一路向上，最后把安德整个人给包裹了进去。

安德是看不见身上缠绕着的冷意的，但是他还是能清楚地感知到温度下降，他打了一个哆嗦，手臂上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僵在原地半晌，安德没有等到身上的冷意散去，他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上的皮肤，又看了一眼桥下的流水，疑惑夏天的流水能真的降温那么多吗？

这样一想，桥下面的水流似乎有了点魔力，安德暂时将自己想要跳桥自/杀的心思放到旁边，他又低头看向桥下的流水，想要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有一层冷意升上来。

而桥下面的流水没有辜负安德的疑惑。

“咕咚”

在安德的注视下，水面上突然冒出一个大泡泡上来，然后在水面炸开。

安德：？

水泡破裂之后，带起一层涟漪，紧接着，一根小小的东西从水泡中央正好浮了起来。

安德：？？？

那根小小的白色东西在水面上漂了一会儿，然后顺着水流直下，最后，它被水边凸起的礁石给挡住了，挂在石头上。

安德试图看清楚那根漂起来的东西是什么，只是可惜的是，他的视力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在原地犹豫了好几秒之后，安德终究是抵抗不了自己的好奇心，他从危桥的栏杆上翻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河道里面，踩着水，把那根从水底里面冒出来的东西给捡了起来。

而等到那玩意儿捡起来之后，安德看着手里的东西，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那是一根断指。

断指已经呈现青灰色，指甲盖发黑，因为在手里浸泡的时间太久的缘故，断指的切口处已经发白，但是还是能依稀看见断口处是刀口，伤口平整，应该是被谁切下来的。

端详了半天，安德凭借自己的生物知识，再加上手指之间的触感断定，这根手指是人类的手指，不是什么恶作剧。

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看见水里漂出来一根断指，会怎么样？

会惊恐大叫，会立刻报警，会吓得六神无主。

那安德呢？

他……反而感到了莫名的趣味。

这根断指，是他平庸的生活当中，唯一的一个完全超乎他意料之中出现的东西。

安德捏了捏手里的断指，之前一直郁闷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他试探着嗅了嗅断指的味道，手里的断指并没有什么腐臭的味道，相反的，有一股安德无法形容的冷香。

这一点让安德大为惊奇，他一度怀疑手里的断指是不是还活着。

脑海里面突然蹦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安德把手里的断指塞进自己的口袋，然后离开了危桥。

……

比起安德的茫然无措，甚至是升起自/杀的意图，温情对一切事情的发展都十分满意，他活得无比舒适。

这里虽然是安德的意识空间，但是温情却能够凭着三言两语来操控安德的意识和思想，对于他来说，如鱼得水。

而温情所做的一切事情，只是一个单纯的目的——

他想让安德去死。

想要让安德这样自卑的人去死，对于温情来说，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

只要去否定安德就行了，只要是把他内心最绝望的东西挖出来就行了。

而且安德太过单纯，他本人没有什么复杂的欲望，所以温情一眼就能看穿安德整个人，他如果想要挖掘安德的黑暗面的话，那是毫不费吹灰之力。

在安德的意识世界里面，一切东西都必须按照他的常识进行。

所以，世界会有时间流逝，会有太阳月亮交替出现，安德和温情必须上班，所有人的行为轨迹，不能超出安德的常识。

好在意识世界里面的流速和现实世界里面的流速不同，现实世界里面的一秒，放在意识世界里面，可能就已经过去了一年。

所以，温情有很多时间，他并不着急用激进的手段去逼迫安德，他更喜欢文火慢炖，一点点地让安德精神崩溃，但这也意味着温情需要遵守安德的设定，在这个意识世界里面，他还是需要上班，无法和安德时刻粘在一起。

为了更一步融入这个意识世界，让安德更加容易接受自己，温情表面上还装作是安德的男友，处处体贴，处处维护，一点点地切断安德的所有退路。

在这整个过程中，温情都十分享受，他满怀欣喜地看着安德日渐颓唐、表情变得越发淡漠；

这种欣喜甚至延伸到了晚上，温情在睡觉的时候，他都在梦中，一遍遍地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具现化——

他把手放在安德的脖颈上，然后双手用力，一点点地勒紧，感受着掌下的气管进出的空气越来越少，看着在他身/下的安德因为缺氧双眼通红，最后停止一切挣扎。

现在，温情有八成的信心，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已经逼得安德精神崩溃。

安德现在所需要的，是有个人出现，告诉安德，这一切没有那么糟糕，他不应该放弃自己；

可是，在这个意识世界里面，唯一能充当这个人选的，就只有温情。

当然，温情才不会去劝慰安德。

相反的，在安德夺门而出之后，温情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转而去上班了。

他深知，在这个时候，“冷漠”也同样是一把杀人的刀具。

时间流逝的很快。

温情在学校里面，一直待到了他下班的时间。

在整个上班期间，温情一直没有接到安德的任何求助信息，也没有在学校里面看见安德，所以，温情百分百确定，安德应该是去自/杀了。

按照安德的性格，就算是安德去自\\杀，他也会选一个没人的地方，避免打扰到普通人，这样最好了，死于默默无闻之地。

不过，让温情感到失望的是，他一直等到这个意识世界里面的太阳下山，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崩溃。

所以，安德是去自/杀了，但是他没死，意识世界也就没有崩溃。

意识到这一点后，温情颇有些惋惜，同时又有一点兴奋。

如果就这样摧毁了安德的精神的话，一点挑战难度都没有；

现在有点困难了，才会让温情觉得“有点意思在。

想到这里，温情脸上的笑意越发遮掩不住，他走回家，打开防盗门，决定如果安德没有自/杀成功的话，他将会用更加恶毒的语言，把安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扯走：

“我回来…… ”

接下来的话，温情僵硬着一张脸，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客厅里面，站着安德。

他没有自/杀。

在温情开门的时候，安德拿着浇水用的小壶，正准备往阳台去，当听到温情的话之后，安德暂停了脚步，他对着温情笑了一下，说：

“今天这么早下班吗？”

面前的安德面部红润，表情温和，他对着温情温柔地笑着，眼底丝毫不见早上时阴郁而又绝望的情绪。

有些不对。

至少想要自/杀的人，不会突然想着去种什么植物。

温情的琥珀色眼珠在安德手中的壶上转了一圈，又忍不住在安德的脖子和手腕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的伤痕。

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不满，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打趣道：

“你在种花吗？现在可是夏天，种不活的。”

一边说着，温情和往常一样，走进客厅，顺便把手里的公文包放下。

“我只是想要试一试，不行的话…… 再说吧。”

安德低垂下眼帘，他有些害羞地说道，然后把手里的壶放到一边。

顿了顿，安德继续说道：

“我不想上班了，以后我来做饭吧。”

闻言，温情有些惊愕地抬头，看向安德。

不上班？

据他所知，安德可是连让别人代课都不安的主儿，他竟然有一天会选择不上班？

安德说了“不上班”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这么说，实在是不符合他平常的人设，安德抿了下唇，急急忙忙地说道：

“厨房那里我买了葡萄，刚刚洗了，你想吃就去吃吧，我去阳台浇花。”

说完，安德又拿起小壶直接去了阳台。

因为不能用大动作引起安德对世界的怀疑，温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决定按照之前的正常相处模式来——

换好拖鞋，他看着安德在阳台的背影，心底一沉。

……

今天的晚饭是安德做的。

温情看着一桌的饭菜，有些食不下咽。

因为之前都是他在做饭，并且每次都是在用他自己的血肉掺杂在里面，想要安德把他的血肉给吃下去，但是，现在这桌饭菜是安德做的……

谁又能保证，这桌饭菜里面，是不是有其他的东西呢？

现在安德事先把菜做好，让他吃下这桌菜，是不是因为安德意识到了什么，故意来报复他的呢？

聪明的人总是忍不住想太多，温情也不例外，他的多疑让他面对一整桌的菜食欲全无，反而把他放在安德的位置上，思索该用如何的手段“报复”他自己。

简简单单稍微一思考，温情的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

安德这个人单纯，但他不是傻，如果安德真的想要报复他的话，手段应该会和他能想到的不相上下。

“温情，你为什么不吃了？”

见温情一直僵持在原地，安德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夹了一块肉，放进温情的碗里，说，

“尝尝这个，我特意做的。”

饭桌上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外加一大碗番茄鸡蛋汤。

陶瓷碗中的番茄鸡蛋汤看上去有些奇怪，也不知道安德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是选择的番茄熟过头了，整个汤碗里面装的汤显现出一种红色，白色的碗壁上更是有一圈红色的印记。

另外两盘荤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盘是卤牛肉，红色的牛肉浇上辣油，在灯光下牛肉反射出一种紫色的光芒；

另一盘稍微正常点，是一盘红烧肉，糖色炒得很漂亮。

温情的视线轻轻扫过桌子，随后他看着碗里那块红色的牛肉，过了许久，才抬起头，回安德一个笑容：

“我最近肠胃不好，不想吃肉。”

闻言，安德抬头，诧异地看着温情：

“那你昨天为什么做那么多肉？”

“因为我今天才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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