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灭门

岁暮天寒，屹立洛都二十余年的丞相府，倾覆于一片刀山火海中，阖府人全死了，除了一个傻子。

那傻子趴在高高的阶台上，满身是血，正半倾过身，与一颗挂着青紫血管的惨白可怖头颅四目相望。

被拽着头发拖到府门时，他听见娘亲嘶哑着声音焦急地唤他，转头望去却只见一副无头尸身，迸溅而出的血柱喷得很高，接着这颗头颅便骨碌碌滚到了脚边。

她很可怕，像娘亲又不是娘亲，空洞的眼睛惨淡无光，嘴巴张得很大，仿佛死前正在呼喊什么。

片刻后，这傻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初嗓子眼里还压着，随后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尖厉，最后换不过气呛得咳嗽起来，掐着自己的脖子笑得声嘶力竭，整个人像是被厉鬼附了身。

周围压肩迭背的看客瞬间安静，被这诡异的画面惊得头皮发麻，只见他缓缓跪下去趴进血泥里，脏兮兮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去贴近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像是怕动作太大把她吵醒，嘴里喃喃道：“是……是娘亲……”

刑官暗暗咽了口唾沫，把手心里的冷汗抹到棉布衫上，屏住呼吸绕到那疯子的背后，一声断喝，双手握紧斩刀高高举起，飞快落下——

“叮！”

只听清脆一声乍响，不知从哪里飞出颗指甲盖大小的枣核，以破风之势撞上了刀背，力气之大竟然硬生生地迫使刑官的虎口偏离了方向。要命的刀刃空中一滞，擦着那疯子的后颈堪堪掠过，只留下道极细的血线。

此时天色将亮，一匹棕白相间的高头骏马行至身前，马上的人撩袍下来，悠哉悠哉地往嘴里扔了颗干枣。裴观书不悦地抬眼：“周大人，这是何用意，商府抄斩案属刑部和都察院联合督办，大理寺也有兴趣来横插一脚？”

周禁吐了枣核，道：“看个热闹。”

“周禁！”裴观书怒目狰狞，压住声音道:“你主子的手未免伸得太长，商筠通敌叛国株连九族，这是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他敢抗旨不成！”

周禁闻言轻笑了一声，道：“裴大人你这是哪来的话，这天下姓赵，咱们不都侍奉一个主子么？”

“你——”

周禁神情悠闲地靠着马头继续吃枣，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而另一边那傻子死里逃生也毫无反应，旁若无人地伸舌去舔泥洼里的肮脏血水，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尖利的笑声，明显神智不怎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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