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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挺前卫的
从施准从小长大的城市到B市，需要乘火车23小时。这是施准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是施准第一次坐火车，而目的地又是一座那么大的城市。但不知道为什么，施准并没有感到多少对未知的恐慌，或许在哪里于他而言都差不多。
他没有填写任何大学志愿，只是简单地告诉了家长，并未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当时他的继母又产下一对双胞胎，对施准所剩无几的关注又进一步被稀释，他爸没读过大学，跟施准说不去也行，还能省下一大笔学费，既然这样，那你就早早出去打工吧。施准点点头说，哦，好的，那我走了。家人没问他要去哪儿，施准也没有仔细构想过，他觉得无所谓——就像一个人站在南极点时，所有的方向都是北，施准常年待在原地，所有的地方于他而言都是新世界。
直到录取志愿公布，八中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扬，本校学生黎越青荣获全校状元、全市状元、全省前十，被T大提前录取，施准当然也听到了这些消息，并没感到任何意外，他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真心实意地为黎越青感到开心。
当夜施准就买了去B市的车票，页面显示支付完毕的那一刻，施准在心里想，他才不是为了黎越青，他只是想去大城市看看而已，仅此而已。
大城市机会那么多，他去体验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在原本的住处中，施准没收拾出像样的行李，他找不出想要带走的，同时也没留下任何。他只背了一个平时上学背的双肩包，里面有几件换洗的衣物。车票是硬座，施准靠窗，书包被他抱在怀里，他一路上听着车轮驶过铁轨的哐当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打工于施准而言，是件轻车熟路的事，找到缺收银员的便利店、缺服务生的餐厅、缺送货员的超市并不难，但住哪儿却是个大问题，他在老家还能勉强支付得起租房的费用，尽管已经是最低档次的、破旧狭小的房子，可在B市一切都不一样，想租到一个同样档次的房子，他可能需要一整年不吃不喝。
起初，施准找了家廉价旅馆。条件相当对得起它的价格，几乎只是花钱给自己买了个棚顶——还时不时漏水的那种。房间仅仅容纳得下一张单人床，床褥潮湿发霉，上面带着洗不掉的污渍，墙壁也早已泛黄，墙皮不住脱落，有时会掉到枕头上。施准把每天的伙食费控制在十五块钱以内，就这样咬牙坚持了一阵子。长期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施准又开始寻找包吃包住的工作。
最后施准被一家档次一般的宾馆录用，在里面当服务生，单位统一给提供午饭，宿舍则是十八人间上下铺，一到深夜则磨牙声与呼噜声此起彼伏，不过没人顾得上那么多，白天整整工作十六个小时，施准每天都是沾床就睡。他下铺叫付垣，是个长相清秀干净的小伙子，与他年龄相仿，家乡在中国西南的一个村子里，情况和施准差不多，也是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其他城市打工。
偶尔轮班休息的时候，两人聊天会频繁一些，付垣比施准开朗外向很多，一般都是付垣在说，施准在听。随着他们关系越来越熟，付垣某天忽然对施准说，身体不舒服。施准立马关切地问，哪儿啊？付垣说，屁股。施准又问，怎么弄的？付垣眯起眼睛笑了，说还能怎么弄的，昨晚被干得太狠了呗。
“啊？！”施准当时在卖力地扒拉一份炒粉，闻言，吓得唇角抽搐脸色煞白不说，两根一次性筷子也相继落地。
他脑内的第一反应是，哦，付垣昨晚确实没回来，第二反应才是，等等，什么？！
付垣见施准这么惊讶，也愣了两秒，他拿了份新的筷子递给施准，不大确定地问：“难道……你不是？不可能吧？你真的不是？”
施准：“是什么？”
付垣：“……”
付垣：“男同性恋。”
施准：“……”
施准：“我好像不……”
他本来想说，我好像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
付垣停顿了两秒：“你可以是。”
施准：“我怎么突然就可以是了？”
付垣只觉得施准的问题很愚蠢：“一般直男被这么问，只会第一时间否认好吧，哪像你这么磨磨唧唧的，还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
“呃、咳咳……！”施准被付垣惊天动地的一句话给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抓起矿泉水瓶灌掉一大半，然后才擦擦嘴，生硬地转移话题，“原来你有男朋友啊，我都不知道。”
“不算男朋友，炮友。”
“哦哦……挺前卫的，”施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彻底没了再说话的力气，“你给我点时间消化消化，行吗。”
“噗嗤，施准你还真是可爱啊。”付垣笑了一声，轻轻一揉施准的头发。他们认识的这段时间里，付垣倒是真的时常把施准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这小孩儿吃过很多苦，身上却总有股不谙世事的天真，总是轻易相信他人，总爱对人掏心掏肺，明明应该被好好保护起来才对。
有了黎越青那封情书在先，付垣和别的野男人出去开房好像也确实没那么让人意外，但他确确实实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身边男通讯录的浓度好像真的有点高，竟然占到了二分之二。
那晚施准第一次在闹掰后梦见黎越青，梦见他回到了黎越青问他“你喜欢我吗”那一天，而他的回答是“喜欢”，所以黎越青为他开了门，与他牵手、拥抱，还与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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