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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君子也
温珩撑伞走进庭院,望见花圃里种的月季被雨水打的落了一地花瓣,沈宓敞着窗台坐在小案前,摆弄着几枝霞粉的芍药。
他走到屋檐下收伞,抖干净伞面上头的雨水,将伞柄靠到门边,继而挪步进了屋。
沈宓煮了壶白牡丹早早晾着,闻见动静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步履间依旧有些不适,不由得扫了下他的膝盖。
“温玦怎么样了?”
温珩从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伤好些了之后,便重新关进了牢房。”
沈宓嘴角露出浅浅笑意,“原本今日送完闻旻,我是打算去探望他的,奈何雨水久不见停,便差人下了帖子,请你到府上小叙。”
温珩的目光一直随着他剪弄花枝的手指,闻言只是微微点头,说了句客道的“多谢世子好意。”
如实来说,他同沈宓之间的交情并不深,但这几月以来,却是京畿这一波人里,见沈宓见的最频繁的一位。
而且总觉得每一次,他见到的沈宓,都同上回不尽相同。
“温玦之罪,板上钉钉,你还是得想开些。”
温珩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想不开的,等刑部和户部对接此案,落实了草乌一事的证据,下官这大理寺卿之职,恐怕也做不成了。”
沈宓手中的花枝已经全番修剪完毕,他将瓶子推到小案中央,放下剪刀,稍稍啄了口温茶。
“你这富贵权位原本就是险中求来的,事到如今,不应该还想不开。”
“不是富贵权利…”温珩及时收声,有些不愉地抬眸看向他,“世子今日所邀,难道只是为了奚落下官?”
沈宓摇头,“这怎么会。”
温珩不太相信他的话,“那敢问世子此番何意?”
沈宓叹了口气,“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情此境,你难道还琢磨不明白么。”
温珩确实没明白。
“摄政王离京,朝中政权便彻底不用再受他牵制,如今六部之上最高的位置,就是陛下身边用的最勤的给事中,眼前局势一片光明,他们不会傻傻等着不动。”沈宓直言道。
温珩皱了皱眉,“就算摄政王离京,朝中也不全是他们的人,他们如何能动?”
沈宓同他添了半杯茶,“我今日请你来府上,就是为了此番‘动’之解。”
“下官愚钝。”
沈宓轻点他面前小案,“解之在于温玦。”
温珩神色微变,“温月琅?”
“闻旻一离京,明面上就没有人能够替我挡在面前,韩礼先前给我机会,让我这段时日放纵野了一阵,当下也是时候要重新锁我回去。”
他抽回手指看着温珩,缓缓道:“当下能困住我的由头,只有温玦。”
温珩想明白了他话里深意,却不想承认这样的局面,找补解释道:“就算温玦曾同世子府走的很近,他们也没有证据能把草乌的脏水泼到世子身上,更何况这段日子,世子一直都同摄政王殿下在一起。”
“他们确实没有证据,可满京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我的清白,”沈宓神色淡淡然,继续张了张唇:“闻旻已经离京,你以为他远在京外的话,还能有什么实际的威慑力。”
“那我这就回去找温月琅!”温珩立即站起身,跌跌撞撞就要往出走——
“你慢着,”沈宓叫住他,“没用的。”
“怎么没用!”温珩情绪有些激动,“只要我找他说清楚,让他在供词中与世子府撇清干系,他会听的。”
“你以为你能说服得了谁!”
温珩的脚步陡然停下,随即肩膀失了力一般迅速坍塌下来。
他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当日温玦说的那句“兄长不必保我”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结局,早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今日叫你过来,除了答疑解惑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沈宓面色如常地屈起指节,随意敲了敲小案,示意温珩回来坐下。
待人老老实实挪回他面前,他才问道:“你们温氏当年,到底犯了什么罪?”
温珩垂下眸,半晌没有回话。
沈宓没有开口再问,只是看向窗外听着雨声,静静陪他等一个开口的时机。
他知晓今日他一定会得到答案。
等待的时候,其实并不难熬。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知道真相,是一件能够让心里的好奇落地的事情,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真相只是一个能串联众人结局的影像。
这个影像里,有所有人的过去和未来,有前人窥不破的因,后人看不见的果。
他或许还有些兴奋,因为真相要大白,因果要轮回。
肉眼可见的,庭中的被雨水打落的绿叶一片一片,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发出的任何声响都被雨幕遮去。
它们就像被捂住了嘴巴的参与者,在万物之间蹉跎无数年岁,最后因为一场终会来临的自然天象,悄声落幕在这片喧哗里。
除了生根发芽诞生他们的树木,几乎没有人会在意。
“温氏没有罪。”温珩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沈宓的思绪,他方才微微走了个神。
“你说什么?”他又问。
“温氏身世清白,本没有罪。”温珩重复道。
“那是为什么?”
温珩看着他,眼底有些嘲弄,“你知晓为何温玦那般不待见你么?”
大抵是沉浸在某段回忆里,他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尊卑。
沈宓随他所愿地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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