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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荆棘丛
沈宓从未跟任何人交代过当年藏书楼中发生的事情,他后来摆脱那座宫城,重新落进宫外新的囹圄之时,还是会反复忆起往昔。
哪怕韩礼用仁义道德施压,姚如许用温情窥哄,身侧万事万物都无时不刻不再提醒——
他身上背负了前朝数万人的鲜血,逼迫至此,他也不过任凭他们揉捏,也从未觉得这些能够比得上夜夜噩梦来的窒息。
那些梦,或是长靖帝按着刀子逼他杀旁人,或是拿着刀子教旁人杀他,或是直接将刀锋刺下来,将他当作羔羊一般开肠破肚、剥皮抽筋,怎么能够让他疼怎么来。
藏书楼不过只是一个楔子,是那些年他在宫中战战兢兢的缩影。
起初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长靖帝与沈氏所出,他也因此受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恩泽。
后来沈氏自戕,将他身份的秘密永远带进了坟墓里,长靖帝对自己当初强取豪夺的手段后悔万分,便把对沈氏的愧疚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那时他的后宫中还没有妃子膝下有所出,只有沈宓这唯一一个嫡亲血脉。
明面上众人待他是众星捧月,其实暗地里想要除掉他的人有不少。
长靖生怕孩子太小,下人们怠慢了照顾,教其他宫里的人要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便在最难带的时候,衣不解带的做了几年慈父。
故而沈宓自小就黏他,对他惦记的很。
这般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场面,一直到韩礼的出现才出现裂痕。
沈宓当时并不知晓韩礼是谁,他只知晓整日围着长靖帝转,但随着新朝稳固,长靖帝政务一日比一日繁忙,他也难免会受冷落。
于是便让韩礼在宫内的线人钻了空子。
那线人偶尔会来找他说说话,买些小玩意儿逗逗他,大多时候不见踪影。
时间一长沈宓习惯了他的存在,也习惯了他不定的行踪。
最后一次见他,前后隔了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次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长靖帝。
沈宓那时太小,完全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从那次过后,长靖帝待他的态度便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有时候好的像从前,有时候坏的像是陌生人。
他做了好多想弥补的事情,但是都于事无补,长靖帝似乎有气,在故意罚他。
再之后,后宫嫔妃有人承了恩宠,十分争气的怀了龙种,隔年诞下一个男婴,翰林院取名为钦,叫他闻钦。
举朝欢庆,除了沈宓。
他在自己的宫中待了很久,久到他以为长靖已经忘了他的存在。
但有天日暮,长靖帝欣长身影走进他的殿中,遮天蔽日一般,挡住了外头夕阳投射的斑斓光线,问他:“你叫朕什么?”
沈宓如往常一般叫他“父皇”,却见他神色阴霾,陡然掀翻了殿中的盆景花瓶,恶狠狠说:“你叫错人了。”
沈宓吓得直掉眼泪,想要像从前一样揪着他的衣角躲进他怀里,却被他矢手推倒在地,被地上的碎瓷片划破了手掌。
他恍然间看见长靖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扯着嗓子哭的愈发委屈,结果对方只是看着他受伤的手掌皱了皱眉,言辞冷酷至极地让他自己爬起来。
沈宓咬着牙爬了起来。
于是从这日开始,他熟悉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向他伸出过宽大的手掌。
他开始不断地学些讨好人的事情,不断地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效果甚微,却乐此不疲。
这中间他跟长靖的关系缓和过一段时间,但新的线人的出现,重新让他跌入了比从前更苛刻的境地。
那线人原本只是他宫里当值的一个太监,在宫中潜藏了好几年才露出马脚,他叫沈宓小殿下。
沈宓没有信他。
本以为只要他置之不理,他们就不会再上来招惹他,但第二日,他在殿门前看见了那个太监的尸体。
是活活被吊死的,眼珠都被勒的快要掉出来,他出殿时正好撞见,却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仿佛就是故意要他看见。
那日夜里他做了噩梦,后来的很长一阵子都不大敢再睡觉,也没人在意。
长靖帝因为此人在宫中大肆搜查审问了一番,抓出来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全都下令极刑处死,送到了沈宓殿里叫他辨认。
沈宓哭喊着去求长靖帝,却等到天黑都没有见到他的面。
听命的人后来架着他回了他自己的宫殿,还不忘翻开那些裹尸布教他一一对验。
沈宓干呕了一晚上苦水,似乎要将心肺肠子都给吐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最后还是累的睡了过去。
那是他那段时日的第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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