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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旧梦缠身
梦。
梦里的一切都是黯淡无光的。
庭院里布满了枯萎的凌霄花，花架下的小池塘干涸得没有一滴水，大大小小的锦鲤毫无生气地躺满池底，早已气绝身亡。
梦里的人却并不知道这是梦。
梦里的曲蔚浓走进屋子，走上楼梯，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处最大的浴室，滴滴答答的水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重。
水滴声的源头并不是水龙头，而是浴缸，浴缸里装满了血水。
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一只手从浴缸的边缘垂落，手腕处的血管切开了一个深深的竖直的伤口，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雪白的陶瓷地板上。
这是曲蔚浓从未忘记过的场景。
她站在门边，失了魂一般看着一滴滴的鲜血砸落在地板上，那些血滴仿佛砸在她心上，经年累月，把她的心砸得千疮百孔。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曲蔚浓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阮素云。
鬓发花白但身形仍算矫健的阮素云径直穿过了曲蔚浓，哭喊着扑向了浴缸，她奋力把那个女人拖出来，按住仍在流血的伤口，可那个女人早已没有任何气息。
一个陶瓷人偶被带出来，从女人的怀里滚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那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人偶，一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乌眉笑眼，遥遥地朝曲蔚浓看过来，可除了那颗头颅，娃娃的身体已经被摔得碎裂成了好几块。
破天荒地，曲蔚浓对阮素云的哭声充耳不闻，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地上的娃娃看。
娃娃的嘴角咧开，笑得喜气洋洋，那笑容仿佛有了生命，逐渐放大，越靠越近，最后变成了一张略带稚气的少年脸庞。
俊美的，浓烈的，仿佛带了勾子，轻柔地抓挠着她的心。
急促的闹铃声把少年的脸迅速拉远，曲蔚浓睁开眼，正对上窗外飘过的几片白云。
房门被敲响，阮素云的声音遥遥传来：“小曲，快起床，早饭已经做好了。”
曲蔚浓揉着眼睛爬起来洗脸刷牙，穿着睡衣走下楼。
“醒啦？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来着？你看看你这眼睛肿的！”阮素云把两杯牛奶放到桌上。
“我这就是睡觉以前喝水喝多了，水肿...”曲蔚浓懒洋洋地回应，半眯了眼睛去看院子里的阳光，几只飞鸟落在了草地上，蹦蹦跳跳地互相追逐。
看着坐在对面的阮素云，曲蔚浓问：“婆婆，宝斗饼您吃完了吗？”
“嗯，吃完了，真好吃。”
“要不...... 我找一天再给您带一些回来吧？”
听了这话，阮素云总算停下了忙碌的手，回过头笑着说：“着急什么呀，再好吃的东西咱也不能天天吃呀？你不是还忙着做你的小娃娃吗？”
“可是那个老爷爷说，他马上就要退休不干了，以后就难买到了。”
“那咱就不吃了，你看这几天天热，别往外跑了。”
“好吧……”
“这次的小娃娃是寄出去还是？”
“不用寄，这是一个熟悉的姐姐订的，我好了以后跟她约时间送过去就行。”
吃完早餐，曲蔚浓陪着阮素云看了一会儿电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乌金木雕花书桌上堆满了来不及收拾的材料，一些手稿被乱七八糟地铺在桌面上，曲蔚浓从抽屉里拿出备用手机，熟练地把手机卡换了进去，然后一边拿着手稿端详，一边在书房里缓缓踱步。
厚而软的地毯在她脚下微微陷了下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书房里放着三个巨大的书柜，几乎顶到了天花板，其中两个塞满了新旧不一的书本，剩下的一个则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精致的人偶。
他们和她们安静地注视着她，或笑意盈盈，或面无表情。
就在曲蔚浓眉头开始蹙起来的时候，易盼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曲，我才听说王楚回国了，他没有找上门去为难你吧？你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门，王楚那种人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有，他再怎么能，也不敢登堂入室来找我麻烦，你放心好了。”
“我怎么放心，早上我打你电话都不通，你从来都不关机的。”
“嗨，我就是昨天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曲蔚浓坐到了椅子上，“我肯定不会有事，我还要等你明年回来跟我一起过年呢！”
电话那头的易盼叹了口气：“我今年事情又太多了，没法找借口开溜，明年过年我一定回来陪你。”
“嗯......”曲蔚浓盯着窗外的树枝，心底仿佛落下了一声叹息，眼前没来由地闪过了那个穿白衬衫的身影。
“盼盼，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伴儿？”
易盼沉默了片刻，恍然大悟：“对！养只狗吧！大的！这样多有安全感！一只不够来两只！”
曲蔚浓有些啼笑皆非地看了一眼被风吹动的窗帘，说：“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养狗太麻烦了，我肯定照顾不来，最后受累的还是婆婆。”
话毕，她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主动把话题引向了还未完工的一些娃娃配饰上。
易盼不疑有他，快快乐乐地跟曲蔚浓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断电话，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两点，正是窗外阳光最盛的时候。
一片缱绻的白云缓缓掠过高远的蓝天，一路向南。
这片云与风缠绵不休，带着隐秘无声却又昭然若揭的心思，慢慢停在了一栋外墙泛黄剥落的民房上空。
房子的一楼阴暗潮湿，二楼还算明亮，微微燥热的空气里，房子的主人正渐渐转醒。
老旧的电风扇微微拂动郁呈衍的发丝，仿佛是被这风打扰了还未结束的美梦，他微微蹙起眉头，睁开了眼睛。
在蝉鸣声中发了一会儿呆，郁呈衍懒洋洋地坐起来，赤裸的上半身未着寸缕，热腾腾如窗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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