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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因祸得福
郁呈衍的外婆出事了。
中风复发，疗养院的医护第一时间就进行了紧急救治，并且叫救护车把老人送到了医院，郁呈衍在赶去医院的路上给曲蔚浓打电话，此时，曲蔚浓正坐在餐桌前跟阮素云一起吃早餐。
“没事，你慢慢说。”曲蔚浓吞下一口煎蛋，眼睛在不经意间悄悄看了一眼阮素云。
“我外婆中风复发了，现在在医院抢救。”郁呈衍声音很低，还带了几分哭腔，“我害怕。”
曲蔚浓没说话，她貌似平常地拿起牛奶喝了一口，一直等到阮素云收拾着自己吃完的餐盘走去厨房，她才低声说：“哪个医院？你先过去，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曲蔚浓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婆婆，有个小姐姐让我去她家帮忙给娃娃打扮一下，我吃好了就出去了。”
“上次那个？”阮素云探出头来，不放心地叮嘱，“天儿热，自己开车去，别站在马路边打车了。”
“我知道了，婆婆，晚上我就在她家吃晚饭，会晚点回来。”曲蔚浓拿着手机去了车库。
在开车去往医院的路上的时候，曲蔚浓自嘲地笑了——她从没想过自己原来这么擅长撒谎，但也是因为阮素云信任她，她的谎言不用多高明就能取得出门的通行证。
医院距离她家比较远，曲蔚浓足足开了半小时，半小时后，她把车停好，找到了郁呈衍。
郁呈衍站在电梯口等她，本就白皙的脸几乎成了白纸般的颜色，与之相反的是他的眼睛，堪比染了胭脂，红彤彤的刺目。
还没等曲蔚浓开口，郁呈衍说：“我外婆走了。”
曲蔚浓当然知道“走了”是什么意思。
郁呈衍沉默地站着，脑袋也耷拉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板。
一，二，三，四。
郁呈衍在心里默数着，四个数字还未数完，他看见曲蔚浓伸出手来，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太难过，我陪着你。”曲蔚浓这么说。
郁呈衍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悲恸，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郁呈衍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他让自己的肌肉可控地轻微颤抖，曲蔚浓不禁担心他下一步就要沉沉倒地，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把他牢牢扶住了。
郁呈衍声音微弱，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一会儿我去疗养院办手续，医院这边也要办手续，办好了就给外婆下葬……。”
曲蔚浓听完，说：“我们进病房说吧。”
郁呈衍点点头，带着曲蔚浓走进走廊最末尾的一间病房。
老太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着了，郁呈衍走到病床边坐下，长久地握着老太太冰凉的右手，他的眼泪不停地落下，顷刻间便打湿了胸前一大片布料。
曲蔚浓走近他，把手放在他肩头：“阿衍，节哀，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会陪着你。”
郁呈衍泪眼婆娑，但仍然向曲蔚浓挤出了一个笑脸：“我知道你对我好，小曲，只要你能陪着我就好。”
曲蔚浓把目光移到已经没了呼吸的老太太脸上——面容苍白，但神情上并没有多大的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平静。
平静的，无悲无喜，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后面关上了一扇门，而她的肉体会在两三天内变成小小的一抔灰，随着她肉体的消亡，郁呈衍和她的联结也彻底消失。
“小曲，你害怕吗？”
“我不怕。”
曲蔚浓低着头想，她三岁多就见过曲如初的死状，一具尸体，并不足以让她害怕，更何况这是郁呈衍的外婆。
死亡证明很快开了出来，郁呈衍办好出院手续，说：“我外婆生前还清醒的时候就跟我说了想要哪一家殡仪馆，因为……我妈妈就是在那里火化的。”
顿了顿，他又说：“我已经联系好了，殡仪馆的人下午到，在那之前，我要出去给外婆买寿衣。”
曲蔚浓点头，说：“好，我陪你一起去。”
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还未真正地经历人事，就要相互陪伴着去给离开人世的老人处理丧事。
曲蔚浓平日里再怎么沉得住气，此刻也有了些许迷茫，尤其是跟郁呈衍一起驱车到了市郊的一家寿衣店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长久地生活在一片小小的天地中，对于很多事情，她其实是缺乏认知的。
郁呈衍红着眼，默不作声地选了一套白色的寿衣，两个人又急匆匆地回到医院。
时间刚刚好，殡仪馆的人也刚到。
来人按照程序把老人家接上车，曲蔚浓和郁呈衍则开着车紧随其后，一起去往十几公里外面的殡仪馆办手续。
那家殡仪馆离灵剑镇近，地方小，名气也不大，客户也几乎都是附近村镇里的人，郁呈衍累极了，整个身体沉沉地靠在椅背上，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事情太突然，他几乎是头脑发懵地处理完了从医院到殡仪馆的一系列流程，直到现在，坐在车里，他才得以暂时平静下来，梳理脑子里的各种碎片。
书店已经请了一周的假，姚素素叮嘱他不要急着回去上班，好好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
墓地是现成的，当年他母亲去世的时候，外婆就买了两块墓地，她早就想好了要跟早逝的女儿葬在一起。
从搬来这里之后，外婆跟老家的亲戚就断了联系，现在郁呈衍剩下的唯一的亲人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郁聪，但他并不打算通知那个不着调的赌鬼。
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通，郁呈衍确定自己并不需要损耗太多金钱，心里轻松了些许，甚至有些快慰。
没错，郁呈衍的心痛是真的，但快慰也是真的。
心痛在于一手把他抚养长大的最亲的外婆去世了，此后这世上再也没有可牵绊和牵挂的，虽然还有个父亲，但他已经与孤儿无异，而快慰则是，他已经想好如何利用老太太的死来施展他的计谋。
这叫他怎么能不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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