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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4）

齐仲勉的妈妈叫蒋爱芬，大家都叫她蒋老师，因为她真的是一位老师，她是某学院副院长，每年在全国各地都有讲座。她有项研究专题是关于中国家族企业的发展史，近年她受聘于一些企业做顾问做研究，在这个领域颇有名望。

蒋老师和齐旺邦都是很随和的人，但还是有些不同。齐旺邦从商多年，为人健谈却不易亲近，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逗我说话，但对我失忆的事情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表态；而蒋老师看上去不爱主动说话，有些高冷，但她对我很关心，时不时给我夹菜，让我多吃点，她很了解我的喜好。真的很像我的妈妈。不过我还是不习惯叫她妈妈，改口对我来说蛮难，在餐桌上，我好几次叫错，还是叫她蒋老师。相反，我更容易喊齐旺邦爸。

蒋老师一点也不介意我改不了口，笑说道：“就叫蒋老师吧，我也喜欢别人叫我蒋老师。”

对此，齐旺邦笑看向我说道：“之前就是你的一声声蒋老师，让蒋老师心软帮你，她早就把你当女儿了，你现在喊不喊妈的确无所谓。蒋老师一直跟我说如果有个像你这样的女儿，一定让仲勉从成恒滚蛋。”

齐仲勉笑了声，说道：“爸，你别吓周宝，她现在不经吓。妈的意思是说成恒不一定就是传给我，没有说一定让我滚蛋。毕竟像周宝那么勤奋肯学还肯吃苦的人，的确不多，我是服气的。”

我看看齐旺邦看看齐仲勉，没法接他们的话。

而蒋老师笑盈盈望着我说道：“周宝，我之前问过你，如果有一天让你重来，你会不会做一样的选择，走这条不好走的路。你说会。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我摇摇头，问道，“走什么路？”

“你现在没有想起来也没有这个意愿，我就不和你说了。”蒋老师微笑说道。

我真的不懂她的意思，想了想问道：“蒋老师，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你去听过我的课，课后找我做过咨询。本来我想让你自己去考 MBA，有缘我们就做师生，后来我被你感动，而你也是个很难得的研究对象，我一路看着你飞快成长，真的很不容易。”蒋爱芬说道，语气平静，神态慈爱。

下午的时候，我听周钰说我的心机城府，他点出蒋爱芬这个人，我以为事情可能是齐家和我们周家有着我不知道的渊源，否则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齐家，更不认识蒋爱芬，怎么会被她“操控”。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被动的，我不可能会主动去掏空明锐实业。但，不想一切都是我主动的，我自己主动做了很多事情。主动要进行绘润小微园的项目，主动要联姻，主动找蒋爱芬介入明锐。失忆这么多天，我一直试图在了解我自己，了解过去十年发生的事情，我好像知道了不少，却又像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心慌乱跳着，我越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失忆为什么抑郁。

我在这边慌乱害怕着，身侧的齐仲勉却埋怨问我：“你好像都没有问过，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忙转头看他，在他脸上只看到轻松温柔的笑意，他能享受眼前相聚的晚餐。

“我和你怎么认识的？”我也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我对你百闻不如一见。”齐仲勉笑说道。

“我记得仲勉第一次见到周宝也是在我们家，”齐旺邦一直在自斟自饮着白酒，他看上去有些微醺，笑说道，“是仲勉先对周宝一见钟情的吧？”

“一直听妈说周宝周宝，做事情风风火火，只想到她的学习能力和工作能力很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长什么样。结果第一次见到她那么漂亮，肯定会喜欢。”齐仲勉毫不避讳，坦诚说道。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只是应付父母的场面话，只是他看向我的眼神的确给我传递了一种认可和欣赏的安全感。同时我在心里想为什么人那么渴望别人的认可，却又不能仅满足于他人的认可。我高三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坚持上学，我爸妈都觉得我尽力了，他们安慰我考不好没有关系，而我却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里，谁的安慰也帮不了我。上一秒，我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抑郁，身边似乎充满了爱，这一秒我又理解了自己，可能这几年我并不爱自己。

饭后，蒋老师带我去茶室喝茶，她的茶室里有个小书架，我在上面看到了和我床头放着的一样的书。只是她的那些书很旧了。

蒋老师见我望着书，她伸手将《论语》拿了下来，递给我说道：“有段时间，你每天下班都要赶来我这夜读，很晚才回家，好学不倦。就半年时间，你读了论语大学中庸，易经稍稍一点，你就入门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你的悟性那么好，心胸豁达，能融会贯通不说，执行力也非常强。你额头上那块果然是伏羲骨。”

蒋老师的话一半玩笑一半认真，我有些习惯别人口中让我全然陌生的自己，低头随手翻开论语，就读到一句话：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我抬起头看着蒋老师，问道：“蒋老师，我是个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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