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姜钰灵看看顾怜容, 又偷觑一眼萧景渊，满脸都带着一股迷之微笑。
顾怜容正纠结要不要把遇到梁王的实情说出口的时候，萧景渊开口了, 淡声道：“朕正好遇到了顾小姐, 多说了几句话, 这才耽搁了时间。”
顾怜容微松了一口气，朝萧景渊投去了感激的一眸。
虽说她觉得今日之事完全是萧景旭的过错，但撞上了外男，还跟他有了纠葛, 要是传出去，不管怎么说都或多或少会对她的名声有影响。
在场的除了姜钰灵, 还有领着她前来的店家，顾怜容也不愿节外生枝。
“原来是这样啊。”姜钰灵极力压抑着上翘的唇角，一本正经地道, “那是臣女来的不巧了, 还请陛下恕罪。不知……陛下和绒绒说完话了吗？若是不便的话, 臣女这就退下。”
顾怜容也跟着看向萧景渊, 想着也没什么事了，应该会让她们直接退下。
结果——
萧景渊顿了一下, 竟然直接点了点头，俊颜冷凝，看不出什么多的情绪, 他道：“朕还有几句话要问一下顾小姐，不知可否麻烦姜小姐再出去等一会儿？”
“不麻烦不麻烦！”姜钰灵忙不迭地道，又笑眯眯地看向顾怜容, 道, “绒绒, 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不着急，真的不着急的。”
“……”顾怜容哪能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刚欲开口，后面突然又传来了几道女子的声音。
“绒绒姐？姜姐姐？”
“钰灵，绒绒，你们在吗？”
一听就是宁可文和顾瑞雪找来了，顾怜容刚想回应一下，姜钰灵抢先一步开口，一脸严肃地对萧景渊道：“陛下，臣女想先行告退，跟她们说明一下，不让她们太过担心。”
见萧景渊颔首，姜钰灵行礼过后，拉着贴身丫鬟就跑，临走前还带走了引路的店家。
没过多久，顾怜容就清晰地听到了姜钰灵的大嗓门：“我找到绒绒了！她就在里面呢。”
宁可文问道：“那她怎么没跟你一道出来？”
姜钰灵嘿嘿一笑：“绒绒有事呢，一会儿就出来了，走走走我们先出去，到外面等她！”
顾瑞雪立马追问道：“什么事什么事？！姜姐姐你快跟我们说说嘛！”
然后这三人的声音慢慢变小，姜钰灵道：“我们先走，且听我我慢慢跟你们道来……”
顾怜容：“……”
如果地上有个坑，顾怜容还真想把自己直接埋进去，她已经完全不敢看萧景渊的表情了。
过了片刻，顾怜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让陛下见笑了。”
萧景渊目光落在她漆黑的发顶上，轻笑道：“顾小姐客气了，我倒觉得几位小姐都很有意思，也都很关心你。”
顾怜容面上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温度又升了起来，她转移话题，问道：“所以陛下有什么问题想问臣女呢？”
萧景渊道：“还有七天顾小姐就要入宫了。我来想问一下，顾小姐对今后的住所有什么喜好上的要求吗？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我让底下的人去安排。”
顾怜容万万没想到萧景渊会这样说，一时间怔怔的，道：“陛下……这也是因为臣女的外祖和父亲的请求，才这般照顾臣女的吗？”
她脑海里一时乱糟糟的，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也不知道——
到底是想听陛下说是，还是不是。
理智告诉顾怜容，让她不要多想。陛下定是因为外祖父和她爹爹的连番请求，才会愿意替她安排这些，才会刚才突然出现救下她。
可是……顾怜容又忍不住多想：为什么会这么巧……
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问她这个问题吗？
如果只是看在外祖和父亲的面子上对她多照拂几分，为何不派人来问，偏偏要亲自过来？陛下……不是一直国事繁忙，很少出宫吗？
顾怜容这般想着，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道：“陛下今日怎么出宫了？臣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陛下。陛下还恰巧救下了臣女。”
话刚出口，顾怜容就心知越矩了，忙低下了头，紧张地道：“是臣女唐突了，还请陛下见谅。”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怜容听到了萧景渊的声音响起：“无碍。”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也觉得很巧。今日正巧有事出宫，就在附近。听闻属下来报梁王也来了，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好在及时赶到救下了顾小姐，让你受惊了。”
顾怜容微微瞪大眼睛，略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陛下的意思是，一直在派人保护臣女？”
心“砰砰”直跳，顾怜容直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要险些跳出来，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萧景渊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不高兴被人跟着，低声解释道：“因为梁王之前就敢趁着你外出的时候对你动手，如今他一个月的禁闭刚刚解除，我担心他再度对你出手，这才派人保护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只是让他们在你出门的时候跟上暗中保护，并未把人手放入顾府上。”
事实确实如此，萧景渊并没有骗她。虽然他一直很想得知顾怜容的消息，也有派出暗卫去探查，但一直以来，那些人都是在顾府外徘徊，从未进去过。
他心里清楚，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将人手安插入顾府中，别说顾怜容不会原谅他，他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
萧景渊迟迟没等到顾怜容回复，眼眸不由黯淡了几分，低声道：“我会把人手撤回来的，对不起，不该派人跟着你的……”
好在梁王被他安排去守皇陵三个月，这段期间应该也不会再对她出手了。等梁王回来，她应该也入宫了，他定能护——
萧景渊还未想完，就听到顾怜容清脆的声音响起，她道：“……谢谢陛下！”
萧景渊一怔，对上了她那双盈满了欣喜的水眸。
顾怜容笑盈盈的，认真地道：“陛下上次在寺庙救下臣女后，说让臣女不要害怕，想去哪里都可以——”
“是不是因为陛下当时就派人暗中保护了臣女？”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萧景渊莫名嗓子涩了几分，他挪开了目光，“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得到了顾怜容的真诚感激：“臣女多谢陛下！”
陛下说到做到，还刚刚帮她解决了梁王，甚至还愿意让她“病逝出宫”。现在在顾怜容心里，陛下已经是个顶顶好的大好人了！
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
两个暗卫早在姜钰灵走的时候便站到了角落中，如今更是把自己往角落中缩了又缩，全当自己不存在。
静了片刻，顾怜容和萧景渊突然同时开口——
“陛下……”
“顾……”
两人又都闭上了嘴。
萧景渊眼中带了点点笑意，道：“顾小姐先说吧。”
顾怜容抬眸偷觑了他一眼，把自己自小学的礼仪忘了个一干二净，也浑然不记得敢抢在陛下前面说话是多大的罪过。她小声道：“臣女就是想感谢陛下，劳陛下这么费心了……”
说到这，顾怜容顿了一下，使了点小心机，道：“若是外祖和父亲知道臣女这么麻烦陛下，定会怪罪臣女。”
这话刚一出口，顾怜容的心跳不由又快了几分。
她知道不该这样，但她……就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陛下到底是因何对她好……明知一切不过是奢望，顾怜容却偏偏执迷不悟，怀揣着那么一点点希冀。
万一、万一有那么一丝丝可能——
凌乱的心跳声中，顾怜容听到萧景渊低沉动人的声音响起，他道：“不麻烦。”
“顾小姐的事对——”萧景渊顿了一下，道，“都不麻烦。”
萧景渊本来欲说她的事对他而言都不是麻烦，但话至嘴边，到底还是克制地改了口。
他还记得她上次陌生疏离的目光。时隔多年，不能吓到她。
拢在袖袍间的手紧了又松，萧景渊放缓了声音，道：“这件事说到底是梁王的过错，也是朕管教不严，与你无关，你全然是无妄之灾。”
“若是姜太傅和顾将军因此训斥你……”尽管知道于理不合，萧景渊还是没忍住，轻咳一声，道，“你来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一想到她要是跟陛下告状，陛下再去训斥外祖和父亲……虽然知道不太可能，顾怜容还是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
见她高兴，萧景渊眸中了多了点笑意，又道：“所以顾小姐有什么要求吗？关于入宫之后的安排。”
若是一开始萧景渊这么问，顾怜容估计什么也不会说，大概会客气地说全凭陛下安排，她什么也不缺。
但现在——
顾怜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莫名就说出了口，道：“那……请问陛下我可以带一些自己的东西入宫吗？床褥枕头一类的，我自小认床，换上自己的东西可能还会好点。”
这话一出口，顾怜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还从未有人对宫里的东西挑三拣四，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入宫还要带一堆家伙事的。
要是被人听到了，肯定会笑话她异想天开的。
顾怜容内心忐忑不安，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说自己失礼的时候，就听到萧景渊的声音响起，他道：“好。”
顾怜容怔了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萧景渊又道：“要不等你入宫了之后再派人将床运进来？这样会不会更好一点，不会再认床了吧。”
“……”顾怜容万万没想到萧景渊会这么说，对上他的眼眸，才发现他是认真的。
……陛下是真的想帮她把床带进宫里。
顾怜容心动了，但又知道这是不可行了，略有些结巴地道：“不、不用了，多谢陛下，我能带些枕头被褥就够了。”
萧景渊深邃的眼眸看了她一眼，道：“可以的，如果人手不够我安排底下的人帮你搬。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见萧景渊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顾怜容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一些，又委婉地提了几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譬如她想住的离御花园近一点，方便她去赏花；住的地方最好带个小花园，这样她能种点东西；要是能偏僻一点就再好不过了，这样也省的跟人接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养老”要求。
“……要是院子里自带一个小厨房就更好了，平日里可以做点糕点，随时都能吃。”顾怜容面露憧憬，说着说着突然感觉有点不对，闭上了嘴。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萧景渊一眼，不安地道：“陛下，我是不是提的要求太多了……”
顾怜容心下懊恼，她本来想着就意思意思提一两个要求罢了，结果她倒好，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股脑的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这么多要求……陛下现在一定觉得她很麻烦吧。
从萧景渊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清顾怜容不断颤动的长长睫羽，他道：“不多，我都记下了。还有吗？”
顾怜容微微睁大了眼睛，忙摆手道：“没有了没有了，多谢陛下！”
萧景渊眼中多了点几不可查的笑意，道：“之后有要求随时可以跟我讲。”
顾怜容连连点头，心下不由感叹：陛下可真好啊……
就算……她清楚这些好不过是出于外祖和父亲的请求，但陛下还是一个顶顶的好人！
顾怜容余光不经意地自萧景渊的腰上划过，仿佛被那香囊刺到了一般，心中莫名一滞，转而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她定了定神，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若是您没有其余事的话，臣女想先告退了。”
见萧景渊点头，顾怜容便朝他行了一礼，只是刚带着丹玫转身离开，就听到萧景渊道：“顾小姐，等一下。”
对上顾怜容略有些疑惑的目光，萧景渊顿了顿，道：“顾小姐……小的时候来过京城吗？”
闻言，顾怜容愣了一下，旋即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道：“回陛下的话，没有，臣女自小在边疆长大，十岁后才随父亲回京。”
十几年前边疆还时不时爆发战事，顾将军一直守在边疆，姜玥茜和顾怜容兄妹三个自然也在一起。
跟两位哥哥不同，顾怜容是在边疆出生的，足足待了十年才跟着顾将军一起回京。也是姜玥茜从小就开始教育顾怜容的仪态礼仪，这才没让她回京后受到其余贵女的嘲笑。
当然，以她的家世，也没人敢当面嘲笑她。
顾怜容不太懂萧景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认真地答了，末了道：“陛下这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景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道：“……没事。顾小姐请回吧，路上小心。”
顾怜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那道窈窕倩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萧景渊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黯淡。
虽然早在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个可能，但他还是不愿死心。直到此刻，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她好像真的把他忘了。
把他忘的一干二净，连小的时候来过京城都不记得了。
明明当时反复强调说不许忘记的人是她，结果最后记得的好像也只剩他一个了。
“小骗子……”萧景渊垂下凤眸，低声呢喃。他轻抚了一下腰间的香囊，面上的郁色一扫而空，心道：让他放手是绝不可能的，那就……再重新开始一次吧。
“陛下。”暗卫的声音倏然响起。萧景渊回过神来，淡淡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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