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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许浮生到边城的这一天, 是大年三十。
边城战事暂停许久,白日、夜晚都差是不多的昏沉天色,连绵不见尽头的雪将万物冰冻, 或大或大的牛皮帐篷扎根其中,一脚踩到积雪里去, 竟一下子没了半条腿, 在帐篷丛中心点燃的篝火是这个冬天唯一的暖色。
“将军,”训练的士兵瞧见从郊外回来的江辞卿, 连忙开口喊道,嘴里、鼻孔里都冒出大股白雾。
江辞卿朝他点了点头,又提了提手中的野兔, 极力从被冰冻的声音中挤出一丝温和:“等会过来吃肉。”
这么点肉还不够一个人吃, 那士兵没敢把真实想法说出, 只咧开嘴笑道:“今晚有口福了。”
江辞卿扯了扯嘴角就算笑了。
那士兵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转头就瞧见走来的狄副将等人。
两人为一组,一前一后用肩扛着野猪、野鹿等猎物,腰间还别着小只的野兔、狐狸,也不知道废了多少的力气, 才在这种鬼天气里捕获了那么多猎物。
士兵连忙连忙跑上前帮忙, 狄长杰也不客气,直接往他肩上一压,笑道:“前头出力, 后头少干活, 等会烤肉就靠你们了啊。”
士兵连忙称是,丝毫未露出不满之色, 甚至美滋滋地笑起来, 这种鬼天气能吃到肉, 可是顶幸福的事,他们劳累些也是乐意的。
倒是旁边的阿福略显不满,斜眼一瞪,骂道:“懒得你。”
狄长杰理直气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家主她收获最多就不需要抗猎物,我虽不是第一也有收获,等会自然不需要干活。”
阿福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往里头走,身后的狄正被迫加快脚步,恶狠狠瞪了眼坑害自己的表哥。
狄长杰丝毫没有愧疚,转头瞧见士兵一脸吃惊的模样,顿时笑起来:“你惊讶什么?你肩上这头野猪就是将军一个人猎的。”
士兵咽了咽口水越发震惊:“将军那么厉害啊。”
正所谓一猪二熊三老虎,这野猪压在熊虎头上、排在第一位,就知它有多厉害。
一头成年野猪甚至能长到一百五十公斤,俯身一撞能轻易将松树撞断,而且皮糙肉厚,一刀砍去说不定都伤不了它半分。
他肩上这一头虽稍瘦了些,但也是头成年野猪,而且冬季树叶掉落,树干干瘦,周围基本没有遮掩的地方,将军居然能一个人面对一头在冬日里饿疯的野猪,且毫发无损地走回来。
士兵脸上的崇拜更浓,只觉得他们将军太过厉害,不仅能在营帐中运筹帷幄,还能亲自带兵上阵,这捕猎的功夫也是顶厉害,就是……
他颠了颠肩膀上的野猪,挪到一个合适位置。
就是太冷了,
不像狄副将他们那么没架子,就连阿福副将都会和他们一起喝酒玩闹几句。
可将军就和这个冬季一样,变得越来越冷,连话都少了大半,更别说笑了,方才努力扯起的嘴角,仍谁都瞧不出是笑,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将军故意嘲讽人呢。
旁边的狄长杰将他神情尽收眼底,不知想到什么高兴事,突然就笑了起来。
江辞卿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径直走向营帐中心的篝火处,周围全是围绕取暖的士兵,互相喝酒喧闹,稍微将这个苦闷至极的冬日缓解。
见到江辞卿也无需站起来,只喊了几声,江辞卿点了点头就算答应,自顾自坐到火堆边,往里头丢了几块干柴,火星四溅。
这几日过年,荒郊野岭也无乐趣可言,只能放开酒水让众人解馋。
不过绕是这样也不能完全放松,毕竟因酒醉倒在半路冻死的事屡见不鲜,故而江辞卿只能下令让众人分批玩闹,昨儿享受的那批人现下在营地周围巡逻,而他们这群提前劳累过的人就坐在火堆前吹牛嬉笑。
江辞卿又丢了几块木头进去,火烧得越发旺盛。
匆匆赶来的狄长杰,在她旁边一屁/股坐下,开口就道:“将军不早点回去休息?等会肉烤好了,我派人给你送到营帐里就是。”
“没事,”江辞卿摇了摇头,漆黑润亮的眼眸映着火光,将冷肃至极的轮廓柔和了些许,但仍就冒着寒气,衣领上的冰碴子闪着光。
“你都累了一天了……”狄长杰眼珠子一转,一反常态地继续劝道。
“不累,”江辞卿言简意赅。
她不怎么喜欢冬季,甚至有些厌恶,许多难以忘怀的坏事都发生在大雪纷飞的时刻。
雪越大,她便越烦闷,与其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帐篷里,自个辗转反侧地乱想,倒不如坐在这里、听他们吹牛谈笑。
“你刚刚不是染了兽血吗?回去换套衣服,”狄长杰不甘心地继续,结果被失去耐心的江辞卿瞪了眼,他顿时没了再坚持的胆子。
再等片刻,阿福等人扛着处理好的猎物走来,支起烤架往上头一搭,还没烤起来就觉得闻到肉香。
穿着厚袄的士兵咽了口酒,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肉,他们虽在秋收时做足了准备,可这肉仍是稀罕物,寻常日子里三天才能吃一回,还是限量的。
狄长杰劝了江辞卿半天,最后无奈站起来活络气氛,大抵就是猎物是将军和他们一起猎回来的,让大家放开吃,记得给巡逻的人留一些。
江辞卿懒得上去搭话,只在提到自己的时候,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猛的一口咽下大半,示意大家随便玩闹。
黄汤下肚,烤肉浓香,划拳笑闹声不断,不知是谁起了头,又唱起故乡的歌谣,坐在火堆前的黑发少女怔然,又仰头闷下一口烈酒。
军中采购的酒精毫无品质可言,只挑选度数高又便宜量大的烧刀子,咽下去只觉得口腔、脖颈都如同刀片划过,片刻后,酒劲冲上头,浑身都暖了起来。
江辞卿不怎么爱喝酒,往日喝龙舌兰也是因为某个人信息素的缘故,眼下心情实在苦闷,含着酒,权当替代品。
旁边的士兵被酒壮了胆子,提着酒壶就敢过来劝酒,江辞卿不想在这种日子扫他们的兴,故而来者不拒。
等到狄长杰走过来,才发觉她已半醉,当即就对着那群大胆的士兵,大骂道:“去去去,几个兔崽子也敢灌将军酒,明儿绕着军营跑十圈!”
对面的人也不生气,端着酒杯,还笑道:“狄副将,你替将军喝两杯?”
“喝你的,你怎么不替我喝一壶,”狄长杰顿时笑骂过去,转头看向江辞卿,又道:“将军快回去歇着,这群没个轻重的兔崽子,谁都敢灌,等会我就让这几个人把烤肉给你端过去。”
“没事,过年嘛,”江辞卿笑了笑,扯出今夜唯一一个谈得上笑容的弧度。
“对对对,过年嘛,”
“年三十哪有不喝酒的,”
众人顿时爬杆往上,大笑着辩解。
狄长杰只好摇头,笑道:“将军你先回去歇着,让老子把他们这群小兔崽子都喝趴下。”
当兵哪个没有点脾气,顿时就拿着酒杯要和狄长杰比试一番。
再看江辞卿,许是酒醉,糊里糊涂的就听了狄长杰的话,有些脚步蹒跚地往自己营帐走。
脚踩着积雪,发出沙沙的响声,偶尔无意踩到埋在地下的枯枝,难免脚步跟跄一下,那整齐的脚印便有了缺痕,离帐营越近,则火光越远,酒香肉味都抛在身上,逐渐变得有些寒冷。
有些虚晃的眼神看向点亮的营帐,还以为是狄长杰突然贴心,特地派人先将碳火点上。
被酒精麻痹的脑子没想太多,直接抬手掀开门帘,暖气一股脑地涌来,腿脚被冰冻在原地,漆黑眼眸终于有了焦距。
只见营帐正中间的矮桌前,身披毛领大氅的银发女人曲膝而坐,一手抵桌杵脸,一手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旁边的的军报。
“陛下……”被烈酒洗刷过的嗓子有些钝哑,里头满是不可置信。
那人闻声,终于懒懒抬眼看过来,精确到毫厘不差的容貌,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美艳又冷傲往这边一瞥。
江辞卿腿一软,立马松开手、放下门帘,暖气顿时隔绝在里头,刺骨寒气将脑袋包裹,望着眼前厚重的门帘,只觉得自己醉糊涂了才会眼花成这样。
她扯了扯嘴角,再一次掀开帘子。
许是觉得好笑,里头那人就笑盈盈地看着她犯傻,一双艳丽至极的桃花眼染上烛光,波光粼粼间,几分戏谑几分慵懒,处处都是让人心醉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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