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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对吧?方大人。”
话音落下,
那方盼山眉头一皱,儒雅面容露出些许扭曲之色, 下意识回道:“江将军如今已离开边境,回到帝都, 就应该将战场中凶戾滥杀的那一套忘干净, 朝廷之中、陛下面前,岂能如此胡来。”
虽然没想通哪儿得罪过江辞卿, 但张口就是斥责,语气避免不了的嫌恶。
文官与武臣向来对立,一个嫌对方是文绉绉的伪君子, 一个厌对方粗蛮无力, 只懂打打杀杀。
不说之前的利益分配, 只说江辞卿属于武官那一方, 便能惹得他们的敌对,更何况现在。
“战场那一套?”江辞卿笑了笑,比起少年时表面的清冷,如今的她时常笑起, 但却更令人生寒。
方盼山没接话, 眼皮一塌,之前以为江辞卿在大殿中杀人是气他们故意阻拦,故意找几个官职低的人来杀鸡儆猴, 来警告他们, 结果没想到,她突然冲着自己这个相对话少的领头来?
故意往铁板上踢。
是刻意为之的震慑, 还是曾经无意结过的旧怨?
他仔细回想了下, 他没受陛下提拔前, 只是一普通文官,因家世卑微的缘故,被贵族世家所打压,满身才华不得展现,本以为要碌碌无为过一生,没想到得此机会。
也因此,他可以肯定之前与江辞卿毫无交际,更别说结仇。
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和天之骄子摆在一块,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方盼山微微松了口气,确定江辞卿只是随意挑上自己,自己倒霉,变成了她敲打其他人的工具人。
想清其中关节后,他便沉稳下去,毫不退让地回应道:“江将军莫不是在蛮夷那边待久了,忘记世家恪守的礼仪。”
旁边人见终于有人扳回一局,连忙接道:“当年江家守礼之名,传便帝星,人人称赞,如今江将军此举岂不是有违了江家祖训?”
不愧是靠着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的文人,几句话又给江辞卿扣了口黑锅。
龙椅上的女人眉头微皱,眉眼间的威仪越浓,担忧江辞卿说不过别人,红唇碾磨。
江辞卿却突然大笑起,眸光冷寒,直接连着大跨几步,同时拔刀丢鞘,抬手提刀,如玉刀身划开虚空,冷厉剑芒凝于刀尖,刀刀直指方盼山脖颈!
即便保持着距离,那锋利刀尖依旧刺破脖颈薄皮,一滴血珠从伤口中挤出,继而顺流往下。
大殿静谧,要说刚才的安静是众人暂时被江辞卿吓到,所以短暂停歇一瞬的话,此刻便是彻彻底底的胆怯。
原本想着江辞卿不会真正在大殿上动手,又想着江辞卿只是杀两个出头鸟,杀鸡儆猴罢了,直到现在刀指三公之一,且随时可以夺了他的性命,他们这些官职稍次的人才真切感到死亡的威胁。
方盼山结巴开口:“江、江辞卿……”
“方大人终于知道害怕了?”江辞卿笑起来,清冽眉眼如春风吹过,一如当年温和矜贵的世家子。
“你、你想做什么?”他想退后一步,却被就跟着往前的刀尖破开皮肉,那伤口越发狭长。
“方大人忘记自己之前说什么了吗?战场那一套?”江辞卿皮笑肉不笑地继续。
“那本将就让大人体验一回,在战场是什么样的状态。”
“江辞卿,你不要太过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刀尖越发往靠近,温热血水顺着喉管留下,年近四十的俊朗面容染上恐惧之色。
“我过分?!”她眉眼染上刀锋的凌厉,那年的篝火在漆黑眼眸中燃烧。
“我领军冲阵攻城,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抄家斩贪官,把金子运回帝都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十万将士在风雪中挨冻、用积雪解渴的时候,你还在哪个Omega的被窝里睡着?!”
“你知道什么叫凶戾滥杀吗?!”
“说本将在帝都用边境那一套?那本将就让方大人亲眼看看,本将是如何斩杀东夏顽强抵抗、不肯降的忠臣!”江辞卿厉声道。
“狄正、庄云起、季欢、柳修竹!”她大喝道。
身后几名副将听令,当即抱拳大喊:“末将在!”
“既然这些个家伙自认为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为朝廷,把咱们在战场血汗说的一文不值,那么咱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是如何闯入东夏朝廷,将那些忠臣一个个擒拿斩杀的!”
军令如山,这句话已刻在众将士骨子中,江辞卿话音刚落,就这百余人直接拔刀丢鞘,冲向那跪趴在地上的文臣。
同等享受到方盼山被刀抵在脖颈的待遇。
冰凉刀刃贴着颤动的动脉处,有人颤颤发抖,有人两眼一黑竟昏了过去,有人抿紧嘴角,还在赌江辞卿不会这样动手,可是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所有人脑子里默契地闪过一句话:这大楚的天要变了。
甚至有人已肯定江辞卿要在今日谋朝篡位,后悔非要阻拦许浮生,说不定那么多的封赏,能暂时稳住她,现在把她逼急了,是真打算把所有人除去。
龙椅上的女人依旧稳坐在上头,眼眸半阖,甚至有些懒散意味,好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臣子,在经历如何凶险的局面。
而作为其中一名副将母亲的柳思文,也同他们一样的待遇。
她的小儿子柳修竹执刀站在另一边,只留下个决然背影。
方盼山收回视线,只觉得半点希望也无,两腿颤颤不止。
怎么能不害怕?他上半生虽有才华却因家世,难以入朝为官,人到中年却得了机会,一举中状元,入朝为官,只用三年就爬到这样的高位,还没有享受够,怎么舍得死?
抵在脖颈上的刀连挪动都不曾,直指他的致命处,漆黑眼眸如寒潭冷凝,在刀山血海中的杀气似要凝结一般。
浑身冷汗染湿官袍,伤口上的血珠一滴滴往外冒。
他没胆子赌,也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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