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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今晚。”
路旁的木本植物长势喜人,有种浓夏的深绿,被风吹出波澜式的热意,具象地散进空气里。
宁知蝉走在校园里,不太合群地穿着春季的长袖制服。
空气里飘着浑浊的热,宁知蝉背上已经微微出了点汗,但不敢脱外套。他担心有人会看到。
他的肩背上还有被瞿锦辞咬出的齿痕,有些地方破了皮流了血,现在正在结痂,传出持续的痛和痒。
痛感十分轻微,但无法忽略,让宁知蝉有些难以自控地联想到,瞿锦辞每次和他上床时贴在他耳边,用很轻很哑的声音叫他小名的时候,类似的感觉。
瞿锦辞还没过二十一岁的生日,他还很年轻,但在某些方面,已经拥有了十分成熟老道的残忍。
他带给宁知蝉阈值以下的、并不纯粹的痛苦,细水长流地折磨宁知蝉,把痛变成痒,荒唐变成理所应当。
宁知蝉不知不觉开始走神,走到台阶附近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路过宁知蝉,有些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宁知蝉被撞得有点痛,蹭到齿痕结痂的部位有些变得轻微灼热。
他偏了偏头,看到左东昆胸前写着名字的铭牌,没再抬头看他的脸,眼睛垂了下去。
左东昆习惯性地言语奚落他:“这么宽的路,你非要慢吞吞挡前面……”
“东昆。”左东昆身边的中年男人不算太严厉地打断了他。
宁知蝉看了眼那个男人,又听到左东昆说“爸,没事”,然后故意不轻不重地又撞了他一下,跟着男人一起,脚步稍快地离开了。
今天是周五,校内正在举办一场优秀学员表彰典礼。
通知是半个月前传达的,学员与家长一同参加,此时校园内人流涌动,夏汛一样倒灌进校园南角新建好不久的礼堂里。
宁知蝉并没有被左东昆影响到心情,走上台阶,在人群中不太自在地缩着肩膀,像一片很瘦的落叶,没什么存在感地漂了进去。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入座,他在稍靠后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座位,身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过了一会儿,负责统计人员情况的教务秘书走过来,看了看宁知蝉和他身边的空位置,把他叫到了一旁的过道,问他:“同学,你的家长呢?怎么没有来?”
宁知蝉还算有礼貌地回答:“不好意思老师,我家临时有事,家长没办法来学校。”
教学秘书对宁知蝉没什么印象,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之后,似乎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继续为难他,于是翻了翻手中的学生名册,用以确定宁知蝉是不是哪家达官显贵的孩子,以防刁难了不该刁难的人。
纸张一页页翻过去,会场内人声嘈杂,宁知蝉低着头开始走神。
刚才他说了谎,今天学校开会要求家长出席的事情,宁知蝉根本没跟宁绍琴讲过。
其实宁知蝉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左东昆为什么处处针对他;宁绍琴这些年在外面和各种各样的男人那些所谓的“约会”和“恋爱”,究竟是在做什么,宁知蝉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说起来,也不能完全怪左东昆这么讨厌他。
方才宁知蝉看到左东昆的父亲,感觉似乎有些眼熟,在来的路上才想起,似乎是宁绍琴几年前刚带着他搬家来到南港之初,频繁往来过的一位叔叔。因为那段时间,宁绍琴频繁地坐上他的车,回家之后总是对手腕上那只崭新的翡翠镯子爱不释手,所以宁知蝉对他有印象。
他和宁绍琴交往的时候,说是已经准备和妻子离婚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不离了。
宁知蝉想起那之后的某天傍晚,宁绍琴回来的时候头发乱着,胳膊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淤青。
宁知蝉问她怎么回事,起初宁绍琴什么都不说,宁知蝉一直问她,似乎刺激到了宁绍琴,她突然有点发疯似的推了宁知蝉一下,宁知蝉摔到墙角,宁绍琴变得冷静下来,又过来抱着宁知蝉哭,说她也不想带宁知蝉继续过这种日子,可是她没有办法。
“小袁,出什么事了么。”
袁姓教务秘书翻阅名单的手顿了顿,向一旁侧过身子,恭敬地欠了欠身:“宋先生。”
纸张摩擦的声音停下来,宁知蝉缓慢地回神,看到站在面前身形高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知蝉。”宋易勋故作亲昵地叫他,语气温和地询问道:“怎么站这里,是出什么事情了?”
宁知蝉抬了抬头,正迎上宋易勋的眼睛,他眼角皮肤被挤出了几条不深不浅的皱纹,营造了一种过于刻意的笑意,让宁知蝉感到不自在,于是垂下了眼。
教务秘书在一旁有些急切地向宋易勋解释说:“宋先生,是这样的,宁同学的家长今天没有出席,我只是循例来问一下情况。”
“没关系。”宋易勋笑了笑,向宁知蝉靠近了一点,好像在证实自己和宁知蝉的关系十分亲近一样,告诉教务秘书:“就当作我是他的家长。”
宋易勋在南港是很有地位的企业家,也是这所学校的名誉校长,脚下这座礼堂、以及这座校园内大部分的建筑,都是由他出资建造的,因此教务秘书自然不敢对他说的话有所违逆,只得赔了个笑,还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把宁知蝉的座位调到前面去,和宋易勋距离近一点。
宋易勋低头看了看宁只蝉,似乎在征求宁知蝉的意见,不过宁知蝉没说话,宋易勋便谢绝了教务秘书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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