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乔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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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贺斯琢很准时，晚七点刚过，车就驶进桃花源。

暮色已经蔓延开，屋檐下的灯光照着草坪花园。灯笼和风月在叼着飞盘乱跑，开心得忘乎所以，而以门口的一溜儿青石板路为界限，左边贺思黎和陈叔在架烤炉，准备丰盛的烧烤食材，右边安度还在组装山地车，看进度，勉强算是才装完一半。

贺斯琢把车停稳，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叫风月：“过来，宝贝儿！”

风月飞奔过去投怀送抱，一人一狗滚成一团，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可可爱爱、宝宝贝贝的夸奖，以及灯笼也想凑热闹的呜呜叫声。

每次都这样，西装革履的严肃和沉稳在大狗面前不堪一击。

贺思黎早就见怪不怪，眼里带笑地一转，转到对面安度身上，看他依旧心不在焉，那个小齿轮已经拿在手里要被盘包浆了，还没安上。

贺思黎情不自禁地抿了下唇。

——小说素材有了。

这一刻想到的竟是这个。就写，角色两人互相克制、互相勾引，最终在一个天气很好的午后，用一个既合理又很烂的理由抛弃掉道德感，对彼此为非作歹。

章节标题就起：饮鸩止渴。

只不过现在这本废墟小说，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感情线”这三个字。

贺思黎想，那就把这个灵感放进下一本里写。

晚饭开动。

芝士在陶瓷锅里融化得又热又软，空气中香味弥漫。

陈叔追剧，给自己装了一盘烤肉和蔬菜，端进屋里慢慢享用去了。

剩下的三人围坐在小圆桌旁，还有两只精力旺盛的乖乖狗在一旁等着投喂。

“你们看微博了没？新闻也有，头版头条，到处都是。”

贺斯琢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边吃边把对面两人瞧瞧，总觉得气氛不对劲儿。

但他懒得管，他今天来可不是蹭饭这么简单。

接下来，还会发生让气氛更加不对劲儿的事情。

“看了吗？”他又问一遍。

安度摇头，他从午后就一直没再看过手机，心思全用来一遍遍回味那场持续了好久的“人工呼吸”，回味得神魂颠倒。

贺思黎也差不多，他直接道：“没看，怎么了？”

“江烟，听说过么？”贺斯琢只盯着安度，“猫眼石娱乐公司的艺人，挺火的。”

脑子里那只电灯泡倏然又大亮一瞬，安度凝神：“江烟没有，但是... ...猫眼石... ...”

贺思黎也看着他。

可惜安度像个答辩失败的考生，放弃道：“你先接着说，行吗？”

贺斯琢便继续：“一开始是江烟酒驾，把交警撞了，被刑事拘捕。他先住院治疗，可还没等出院，就在医院里自杀未遂。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俩还在岛上。”

贺思黎“嗯”一声，已经掏出手机搜索起新闻。

“今天下午，傍晚那会儿吧，江烟用一个刚注册的新号发布了一条视频。”

“找到了。”贺思黎点开视频，放到安度面前一起看。

屏幕里出现一张缠着纱布也漂亮到动人心魄的脸。

他似乎是躲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光线晦暗，他声音很低，有一点发抖。

“大家好，我是江烟，希望这个视频可以发出去。”

“首先，我要对被我撞伤的交警道歉，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那天我是故意喝了很多酒，偷到车钥匙，在路上发疯。我不想发疯，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逃出来的办法。被带回警局之后，我一直求他们不要释放我，把我关进监狱里，我愿意一辈子都待在里面。”

“但是那个人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我被抬上救护车，送到医院里救治。”

江烟哽咽了一下，又深深地呼吸：“我清楚地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我会继续被公司压迫，白天赶通告，强颜欢笑，夜里就掉进十八层地狱，陪酒陪睡，被送到不同的床上，给那些人随意凌辱和玩弄。我早就不能称之为一个有尊严的人，而是一个只要他们开心，就可以任意处置的玩具。”

安度浑身发冷。

手腕被握住也止不住他心底翻涌起无数恐惧。

贺斯琢适时出声，示意他哥先暂停，宣布道：“别紧张，你不是明星。”

安度瞪大眼睛，还不等开口就听贺思黎沉声道：“查到了？”

“没。是视频一经发出，立刻就把苗头对准了猫眼石，一通扫描对比下来，压根儿就没有他半片影子。不止猫眼石，国内叫得上名字的娱乐公司全都查了个遍，没有他。”

安度喃喃重复：“没有我... ...”

是好消息，却一点都没能带来虚惊一场之后的松懈感。

贺思黎将他的手腕来回揉捏着，帮他放松。

他问：“继续看？”

安度“嗯”一声，抬手点击播放。

“不久前我试图自杀，想跳楼，明明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还是被赶来的保镖拽住。公司肯定花了很大力气给我公关，因为揍在我身上的力气就是在把我往死里打。我甚至有一种期盼，就这么把我打死吧，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

江烟苦笑一声，唱歌的嗓子，所以哪怕是苦笑也很动听。

他摸了摸脸，应该是擦眼泪：“他们之中流行玩一个叫做橡果的赌博游戏。找一个人，往他身体里植入一枚芯片，用来追踪。再把这个人手无寸铁地扔到没有人烟的荒岛上去，让他求生。这个人被叫做橡子。”

“他们会下注，橡子能活多少天。上限是三个月，如果能活得过三个月，他们会把橡子接回来，给他一笔钱算作奖励。如果中途死了，算橡子自己倒霉。”

江烟顿了顿，语气疲惫不堪：“他们给我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乖乖地当性用品，二是把我扔到荒岛上去当一颗橡子。但无论我活不活得过三个月，他们都不会来接我。好运的话，我会像鲁滨逊一样，离开荒岛，把芯片取出来，改头换面地继续生活。倒霉的话，哪一天死了，可能正好被谁给压中，他还能在我死掉的这天赚上一大笔。”

视频趋近结尾，全程江烟都没有卡过壳，应该是早就把这番话翻来覆去地细想过无数遍，已经默背得烂熟。

“我选了三，我要躲在这里咬舌自尽。我知道有很多喜欢我的粉丝，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受够折磨了，现在这一刻，我才是开心的。你们任何人，都不要做傻事。”

视频结束。

花园里陷入安静。

半晌，贺斯琢估摸着对面两人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开口道：“猫眼石开发布会了，江烟没死成，被诊断为工作压力巨大导致的精神分裂，患有抑郁症、被害妄想症等等，总之给他安了一堆病名之后将人扔进精神病院里了。并说视频内容不可信，让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安度还在被震荡的余波中，他问：“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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