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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难怪这秘境内的修士都死于发丝悬吊, 这招数确实是和当初在客栈里的如出一辙，想必是夏明觉借以青绾的名由在借刀杀人。

如今他在这秘境内犯下数百条人命，因此这次的雷劫甚至比当初他杀妻证道还要来得气势汹汹, 数百道惊雷丝毫不间断地劈下, 打定了主意要令他灰飞烟灭。

青绾冷着脸默默看着，雷电在她漆黑的眼瞳中形成丝丝缕缕的光芒，竟令她最终回到正常人的眼眸来。

去除了鬼族的特征，她自然是娇媚明艳的，一双桃花眼婉转潋滟, 丝毫不见被命运不公亏待后的怨气。

彼方夏明觉的雷劫刚完，就见劫云又在她头顶聚集。

“这是……”

戚征眼神一凝，弯刀径直劈下, 断开把佛子和青绾绑在一起的缚仙索。

“既然你们没犯下杀戮，那就逃命去吧。”戚征朝佛子挑挑下巴，“谋害修士的计划确实是由你定下, 也是由她执行, 虽然兜兜转转这几百条人命未死在你们手上，但也是因你们而死，无侠笛有佛心, 断不会助她渡劫的。”

佛子兀自不肯放弃，急道：“我是佛子, 由我操控无侠笛, 便定能救她！看在青绾手下留情的份上, 求您——”

他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淡云轻, 竟是跪倒在戚征面前求他。那身锦镧袈裟如今沾满血和尘土, 落魄得令人不忍目视。

“不了。”却是青绾发声打断他。

佛子惶然回头, 只道是青绾气他谎称自己是夏明觉：“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但若不是这样说，你应是不愿理睬我——”

仿佛是听到什么荒唐话，青绾听后大笑起来，在这压顶的黑云潜雷中笑得前俯后仰，眼角都带出了泪。

“小和尚，除了那唯利是图的负心人，这世间还能有谁想着我？我如今又怎能认不出来？”

“小和尚？”高德狐疑地探头探脑，“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顾烟杳微微屏住呼吸，猜到了这故事的真相。

佛子，竟然是当初救下青绾的小和尚？

·

青绾如今仍旧穿着那身破旧婚服，泪意盈盈地瞧过来，便叫佛子仿佛看到了百年前两人初遇的场景。

还是上一世的他拦下青绾想要自刎的手，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又、又是何必呢？我这里有馒头，你吃了就好了！”

他当时年幼，正处于青少年的变声期，一开口便是粗嘎声音，急急说到最后甚至还破了音。

青绾也是这般泪意盈盈地仰头瞧他，最后噗嗤笑出声来。

“你声音好难听！”

这突兀的一句打趣，叫小和尚红透了脸。

后来青绾住在了山脚下的镇上，小和尚也时常前去看她。他修为多年不见涨，老方丈都快逐他出寺门，骂他荒废天赋。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不是荒废天赋，而是凡心未解。

可在最后一次会面，他亲眼目睹快要成为方丈的师兄杀死自己的红尘发妻，他阻拦不及，又被师兄设下约束，故而无法言说，郁郁而终。

或许是上一世曾救人一命，这一世的小和尚投胎便是佛子，终于有机会与青绾重逢。

只是……这真相来得也晚了些。

青绾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仰头迎面向劈下的雷劫。

可下一个瞬间，便有宽大衣袍笼罩在了她头上。

那柔软衣物宛若一双宽大温厚的翅膀落在她身侧，带着冰雪般凛然、松木般温醇的气息。

像有鹤来。

青绾恍然便想起当初在寺门自刎的那一晚，下了那么大的雪，也是有人这般将衣物笼罩在了她头上，热气很快便蒸腾掉她满肩的雪，仿佛是洗净身躯复又归来。

她睁开眼，果真看见佛子正躬腰护在她上方，硬生生受了第一道雷劫。

“你这是做什么？！”

佛子齿间沁出点血，却咬牙笑道：“你在这兰因秘境的因果，本就是由我先策划而成，那么我来替你受这罪，也是应该的吧？”

青绾急道：“我不要你为我做这些！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剩下的就交给天命吧！”

“但我不愿。”佛子摇摇头，“若非我设下计谋，你又何苦受这般重的劫难？更何况……前世我身为佛徒，却动凡心，今世佛祖怜我，我亦是愧对佛门。”

他垂目看向青绾，满眼尽是红尘：“这罪，我应当受着。”

或许是带着对佛子贸然插手的怒意，雷劫变得竟如同方才夏明觉那般沉重凶狠。

佛子的身形在道道雷电中渐渐粉碎析离，但直到最后，他仍旧痴痴看着身下的女子：

“若我无来世，只望你一切安好。”

最后一道雷应声而下，刹那间迸发出的刺目白光令所有人都抬手遮眼。

等到雷电消散，顾烟杳将手缓缓放下，却只见到青绾孤身一人还在原处，她身上披着佛子的锦镧袈裟，满脸都是怅然若失。

不论两人以往有何缘分，在这雷劫之下，一切终究是散去了。

顾烟杳想到她曾对自己好心好意的劝告，咬咬唇还是走过去：“你已经渡过雷劫了，这几百年的修行没有白费，你若是想现在飞升，自然也是可以的。”

青绾身上已经褪去鬼族的阴沉，披着锦衣的她更是显出华贵雍容之感。

她缓缓回头，低低说道：“可是我的愿望并非如此。”

她屈膝起身，这动作令顾烟杳有些戒备地退后两步。

——渡劫成功，青绾如今已经被赋予的浓厚法力，足以对战在场的所有人。

可青绾抬手捻出诀，并不是朝向他们，而是凭空挽手，最后从正在消散的灵识中牵回了一缕尚在流连的魂魄。

魂魄碎片在她指尖融成一颗朱红的圆珠，青绾便将之握在手心，悠然唱道：“一别正思红豆子，双栖终向碧梧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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