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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筹谋

竹清护送苏崇光三人到了江陵，这一路，从初夏走到了仲秋。

江陵，以“江南水乡”闻名九州十八郡，山水见得多了，小情小调的吊脚楼是第一回见，奚悲和梨生坐上乌篷船，前所未有的高兴。

船夫问他们去不去彭荷，虽然盛夏已过，可彭荷的万里荷塘正是采摘莲子的好时节。

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以至于此，何必辜负那难得一见的盛景？

“我们也去——”

于是，那乌篷船一撑竹篙，掉头向那热闹划去。

莲生水中，船过藕花，凤凰山下琵琶扬，风扶水，映晚霞，白鹭落篙头，烟敛云收，见竹筏百十，你呼朋，他引伴，争相比谁篓中多。

奚悲和梨生租了竹筏去划水，苏崇光靠画桥南畔，闲倚胡床。

有微风，苏崇光放松下来，想，此间寻一个去处，倒也不错。

“先生——”

“先生——”

那跑出去的少年不到一炷香，便折回来，还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儿，蓬头垢面，披散着头发，衣服也破破烂烂。

怕苏崇光不肯带着他，梨生哭丧道：“先生，你留下他吧，我们在流浪狗群里捡到他的，他没有地方去。”

苏崇光不置可否，而是抓起了他的手腕——脉象平稳。

“啊——张嘴。”

那小儿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说话。

苏崇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依旧是不理。

“你不会说话吗？”苏崇光又问。

他摇摇头，会说话，但是不说话。

苏崇光又道：“你家住哪里？”

那小儿摇摇头，苏崇光道：“不知道？”

小儿这才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没有。”

苏崇光沉默了半晌，问他：“你想跟着我们？”

那小儿郎点点头，眼神充满渴望，抬眼迅速看了一眼苏崇光，又低下头去。

苏崇光想，闲事管了这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了，“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儿露出一个笑容，听见苏崇光如微风拂松涛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叫你仲秋可好？”

晚上住进驿站前，苏崇光带他们三个去了裁缝铺，给他们一人买了一身新衣，他自己也换回了穿惯利落青衿。

那天，竹清其实还说了一番话。

“我和老白，曾在昌都当差，当年皇帝在九州十八郡遍寻名医以求延年益寿，我和老白也领了这差，追到蜀南郡，没成想遇到一群死侍，他们派人围剿农医师，最后火拼不过，是郎君把我竹清藏在了床底躲过一劫，可郎君至此与他阿母阴阳两隔。郎君心中有恨，他要去寻仇，就连大当家都劝他不住，何况是旁人。我这么说，并不是说郎君不在意你，只是，他浸泡在仇恨里十几年，滔天恨意埋没了他对人命的敬畏，他要报复曾经参与其中的所有人，于此与他来讲，才是解脱。郎君临走前交代我和老白要好好护着你，主子，不管郎君有什么过错，他对你的心，天地可照，日月为鉴。之所以没将提前这些告诉主子，一来是怕主子担心，二来，他也怕主子知晓后，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一来二去，就拖了许久。”

临别之际，竹清说的不是场面客套话，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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