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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临进琅嬛乾坤前, 花宵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姜潮。
他的旁边，立着位风情万种的女人，正是薛子升提到的江湖第一美人刀——实际上是问潮生的魔渊旧部, 擅长幻术的魅魔，此番来与主上里应外合。
他们的幻术很成功。问潮生本就是借的人族躯壳，而这只魅魔又功法纯熟，琅嬛泱泱众人, 竟无人觉察有异。
花宵多盯了他一会儿。
青年俊朗, 漫不经心地往树边一靠, 谈笑得体。许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那双含笑的眼睛半转, 落到了花宵身上。
问潮生：“……”
对于花宵, 他有些印象。
首先便是昨天晚上, 花宵凌空一抓就把他掐住, 还污蔑他是蚊子的那件事。
问潮生跌进树丛之后没敢动弹，愣是熬到这群人把桌游玩了个遍，才找到机会溜之大吉。因为太晚, 他现在还在犯困。
其次, 在几年前的登州，他还见过花宵另一面。
当年他分出一缕神魂，依附在于家小子身上，想搅乱这一家旧仇的生活。不知是不是行事过于张扬，竟然惊动了京州的探子, 最后他们派来一个人。
就是花宵。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说的话：“吾乃绝迹千年的地狱魔尊是也，千年前你于家刺我叛我, 今日必叫你血债血偿！”配合着气氛, 附赠了一个比兜。
那时花宵的眼神, 简直可以把他生吞。问潮生有理由相信，如果他不是附身在于家儿子身上，她会毫不犹豫把他劈成两半。
一报还一报。
天下没有免费的比兜。
问潮生心里如此想，面上还云淡风轻地笑着，对花宵眨了眨眼睛，似是温和询问。
这是赌，赌她看不出来他的真身，就像当年一样。
花宵眼睛略微睁大了一圈，僵硬地扭回了头。她倒不是觉得姜潮如何，也不是觉得那美人刀如何，只是……
这家伙，真的好像昨天那只蚊子啊。
***
“我进去了。”
“……我真进去了。”
“我进去之后就不认识你们了，改头换面了，你们就没有什么想交代的吗？”
薛子升的鞋尖卡在入口，不愿再往里送半寸。说到底，他对这次行动没多少成算，何况进琅嬛之后失去记忆，万一敌我不分，反倒帮了姜潮怎么办。
他磨磨蹭蹭，依依不舍，引发了后面人的齐声抗议。
“差不多了啊！婆婆妈妈的，还是小孩儿吗！”
薛子升最烦别人喊他小孩，当即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冲进了琅嬛境中。随着水波光纹漾开，他的身影渺无影踪。
花宵紧随其后。
……
珑州，衍心山。
花宵醒来的时候，是风和日丽的下午。弟子苑的床又硬又窄，硌得她腰酸背痛。
咦？
她在衍心宗弟子苑住了十余年，怎么这会儿才觉得不适应？照理说早该习惯了啊。
花宵带着疑问下床，又很快把疑问抛诸脑后。
她是衍心宗濯雪峰的弟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剑修。不过在她看似平平无奇的表象下，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她是超能力者。
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情况时，花宵自己也难以置信。等看到自己手腕上刺了一个【时间掌控者】的中二称号，她感觉整个人都是裂开的。
到底什么人会把这玩意刺在手上啊！
是她，那没事了。
是的没错，她拥有掌控时间的能力。虽然这个能力伴随有巨大的副作用，但这不能掩盖她是一个酷炫异能者的事实。
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师门里，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只是个躺平划水的路人甲师姐/师妹罢辽。
门外，和她一样平平无奇的师弟拍打着门栓：“花师姐，月初了，记得去委托堂领课业。”
花宵应声后，师弟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委托堂，她总有一种会被坑的感觉。
果不其然，可能是因为早上没来得及洗脸，她抽到了乙签：【据悉，湖尾村近日有大妖出没，请向村民们收集目击情报，达成条件后可触发伏妖任务。】
湖尾村就在衍心山下，是个烟火气很重的小镇。平日邻里和睦，几乎没有妖祟的风声。还有这个乙签内容的语气，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管他呢。
她记得藏灵峰的江师兄，在湖尾村开了一家私厨，生意很不错。衍心宗上下弟子，吃不惯斋堂的，都会去光顾他们家。
既然要去湖尾村，那就先下山吃一顿饱饭吧。
……
湖尾村头，江氏私厨。
土砌烟囱里冒出滚滚油烟，食舍装潢直朴，双重木质结构，木柱被烟火气养得油光水亮。舍内八张方桌，各配四把椅子，人满为患。
正是饭点，食客见里面没空位，纷纷取出自带板凳，蹲在门口等餐。更有甚者，直接一个马步稳扎下去，抱着瓷碗吸面。
江氏私厨生意很好，火爆到在湖尾村开了三家分店，有专家声称它不日便可冲出衍心山麓，成为珑州地标品牌。
江怀玉修士出身，白手起家，将江氏私厨的招牌在三年内发扬光大，仰仗的是山上的斋堂太差，满足不了弟子们的饕口馋舌，而他则眼明手快抓住商机。
俗话说有需求就有市场，江怀玉在修界开创出外卖一条龙的先河，可见他在经营方面独到的眼光。
他出身藏灵峰，本是一名符修，通取云物星辰之势。
现下江怀玉坐在柜台后，一手飞快地拨弄黄花梨木算盘，清算上个月度的盈亏。翻飞的手指白净修长，手腕转折间劲瘦有力，是曾引笔丹青、立三元具五行的手。
“……赚了这么多。”白发道君叹了口气，恹恹道，“但又有什么用？铜臭满身，终非所愿。”
端菜杂役正在擦汗，忍不住诽道：“仙君，您这话也太招人红眼了。有钱有什么不好的？”
江怀玉睨他一眼：“有钱什么都好。好就好在我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对钱不感兴趣。”
杂役：“……”
好的，真不愧是您。
江怀玉斜靠在墙边，手执算盘，漫不经心的拨弄算珠。白衣无尘，和店里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正当他盘算着江氏私厨的下家分店开到哪里时，一部亮着光的灵简朝他送了过来。
花宵：“掌柜的，这张鸡腿饭神券还能用吗？”
江怀玉头抬也不抬，声音松懒：“外送券堂食不能用。花师妹，你不在山上听课修习，大老远跑镇子里吃饭？”
花宵收回灵简，摆弄几下页面，边道：“宗门课业。哎，那我把外送地址填在你店里，是不是就可以用券了？”
“……倒也不是不行。”
花宵很快在平台上操作完毕，将灵简收回腰间，两只手撑在柜台上，定定地看着江怀玉。
江怀玉用掐符的手势，把传菜牌丢给后厨：“招牌鸡腿饭九分熟，要香菜不要葱。”吩咐完抬眼道，“你还有事？”
花宵摩拳擦掌，扬起一个半尴不尬的笑：“是有这么一件事想拜托师兄，师兄想必不会拒绝……”
江怀玉不假思索：“我拒绝。”
花宵：“……”
“太草率了吧，我还没说是什么呢。给个机会。”
江怀玉倏尔一笑。
他道：“那你说，我听。”
花宵把课业内容复述一遍，然后道：“师兄你这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正是刺探情报的好地方。而且你不是还会通灵吗，大家都说你是神探！说不定还能找来几位鬼兄作耳目，这下管他什么大妖，都逃不过我、我俩的法眼了。”
江怀玉听完，不置可否。
“师兄？”
“你的饭好了。店里没位置，你拿去外面，说不定过路人看你站着可怜，能匀出来一张马扎。”
这是继续拒绝的意思。
花宵一本正经：“不行，我还不能取餐，外送得等骑手送过来。在这段时间里，我再和师兄探讨一下此事的利弊。”
然而还没等她再争取，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冲入大门，速度之快，背后拉出了残影。
剑修揣着剑，双眉紧锁，抱怨道：“江前辈，你这单子打错了吧。从江氏私厨送到江氏私厨，这这这，是在店里被打折了腿？”
他便是订餐程序分配给花宵的外送员。从后厨接过打包好的鸡腿饭，又看了眼单子，不确定地问：“这位顾客在店里吗？兜浬楣銭丶芷峳慟詥殇，名字可真长。”
羞耻的用户名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念出来，花宵觉得头皮快炸开了。
剑修小哥是修火星文的吗？这都能看懂，送外卖也太屈才了。
江怀玉眉眼含着笑，戳了花宵一把：“问你呢，被打折了腿？”
“我这是……带动外送业繁荣发展。”花宵干笑着，从剑修手里接过饭。
对方目光狐疑，往她的腿上瞟。
花宵拍了拍自己的衣摆，龇牙一笑：“刚接上的假肢，用莲藕化的，还能砍下来切片煲汤。”
剑修小哥：“……噢。”
……
江怀玉坐在花宵对面，和声道：“通灵这种事我早就不干了，什么南梁名侦探的头衔，咳，全都是骗人的。”
他提起茶壶的藤编提手，斟出半盏大麦茶，推给花宵。麦香如蒸云，在少女面前白茫茫地缭绕。
花宵见说不通，只得旁敲侧击，问些相关的线索：“江师兄，你在湖尾村待得久，可曾听闻大妖的风声？麓外金光阵是掌门亲设的，连蚊子妖都放不进来，此事颇为蹊跷。”
“不曾。”
花宵“啧”了一声，就着茶水扒了几口饭，神情苦闷。
对着江怀玉的脸，她莫名想起以往师兄亲自下厨的时候，总爱鼓捣新奇口味的菜肴，什么老抽生椰，干酪茄子，茉莉酸豆角。
如今生意起来，雇了些后厨杂役，那些古怪的创新菜也见不着了。她还觉得茉莉酸豆角挺下饭，虽然名字着实黑暗。
江怀玉捏着下巴，思忖道：“突然想到不妙的事……”
“什么不妙的事？”
江怀玉没答话。
他的眼睛在光下泛着浅淡的金色，瞳仁轮廓清晰，倒映出眼前万象。传闻有这样的眼睛，才能看到魂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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