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他们赶到钦天监时所看见的景象, 属实在意料之外。

花宵本以为出了这状况，大家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为炼狱般的天象揪心不已。

或许还有些不稳重的, 直接跌坐在地，高声号哭“世界末日啦，我们没救啦”。

但现实并不是这样。

整个钦天监都很安静，除了背着包袱, 大声嚎哭的闻人翠花：“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虽然是上界卧底, 但在钦天监摆……工作这么多年，我的心早已属于凡人界了！我不要走！”

好似被炒鱿鱼的社畜, 对公司迟来而违心的告白。

花宵紧绷的神经因她这一哭瞬间松懈, 叹气道：“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

她转头问兰亭月：“钦天监其他人呢？你师父呢？”

兰亭月也有些意外, 左右观望寻不见人影。一种不可言说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要知道珑州那些百姓，也是在一瞬间消失的。

还是晚了吗？

兰亭月不知道，因为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 他早就是黄泉河畔一具枯骨了。

灵简蓦地响了一声：

【萧圣玉：瞻星殿。】

兰亭月松了口气, 故作无事地指向远处高耸的殿顶：“应该都在那里。”

***

瞻星殿内。

萧圣玉坐在上首，面色平静，仿佛异象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她伸出手指，以灵力拨动殿中央的星图，刹那间流光溢彩, 将供着烛火的瞻星殿，照得更亮几分。

殿外是一片漫漫无边际的、钝拙的纯黑, 仿若望不到底的渊薮, 能吸走人的理智。众人默契地不去多看。

萧圣玉依旧不动声色。

这样的景象在旁人眼中, 或许撼天动地，但对她而言，已经经历过整整十一回了。

这次只是第十二回。

下一轮或许有第十三回、第十四回……永无止境。

她没有反应，钦天监的其余星官也不敢动作，在下方期期艾艾提出自己猜想。

“难道是日蚀？”

“你自己是管星历的，到没到时候不明白吗？日蚀皆循历法规律，这时候肯定不是啊。”

“莫非是后羿降世，射下了最后一日……”

“胡言乱语！都是哪里的乡野神话，东玄从古至今都只有一位神祇。”

最后，一名星官小心地看向萧圣玉：“国师，您的意思呢？”

萧圣玉：“不知。”

其余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国师是胸有城府，才不惊不乍，结果你心里也没底啊！

那你到底在淡定什么！

萧圣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淡定，可能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麻了。

她几乎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五天五夜之内，三界不见日。灵植枯萎，妖兽癫狂，上下界皆是一片乱象。魔域动荡，三界交汇处死伤无数。

然后，她就会眼前一黑，再在【天启三十四】年的开始醒来。身边的闻人翠花看她睁眼，便喜洋洋道：“国师醒了，都来领年终奖和压岁钱啦——”

闻人翠花此人，一向极为吵闹。萧圣玉早知道她有问题，念在没有造成太多影响，少了她又觉冷清，故而将她留下。

在第十二轮，兰亭月居然发现了闻人翠花的身份。这在先前十一轮里是没有的，不知能否看作些微的希望。

萧圣玉头疼地闭上眼，心道，早些结束吧，结果不外乎是再来一轮。

仅仅五天的时间，又能改变些什么？

殿门本没有合拢，外面的人一推，便发出沉闷的推拉声。

兰亭月站在最前面，向萧圣玉行了一礼：“师父。”只叫了称谓，没有别的话，等她先行开口。

萧圣玉便抱着些微的希望，启唇问他：“你是何时知道闻人翠花身份的？”

这第十二轮，是她经历过变数最多的一轮。若突破口真的在这里，不该早早放弃。

兰亭月：“就在刚才。”

“刚才？”萧圣玉微愕。

她知道闻人翠花是卧底，是通过每一个轮回的蛛丝马迹。兰亭月远在钦天监外数月，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兰亭月见她眼神质询，低头回应：“我们在玉春楼抓获了上界的人，当时他正在用灵简与闻人翠花交流。”

萧圣玉：“玉春楼？上界的人？”

玉春楼作为薛氏产业，营销声势浩大，哪怕她在钦天监内深居简出，亦有所耳闻。她知道玉春楼是娱乐产业，设施比较新奇，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上界仙洲对下凡一事管控严格，批准此人的下凡申请，却又纵容其在玉春楼销金享乐？

……怎么想都很奇怪。

“那人在何处？可知道他的名姓？”

花宵道：“被我们关在玉春楼的扫把间里，一时跑不出来。至于名姓，只知道他姓贺。”

贺是苍琅君的姓。

苍琅君刻薄寡情，亲人无几，仅有一子。若不是他亲自下凡，那便是他的儿子。

在之前的轮回里，萧圣玉没有见过这位贺仙君。换而言之，他是因为第十二轮中的某种变数，被牵连着出现的。

变数二字看似凶险，现在却是为数不多的希望。

萧圣玉：“把他请来。”

花宵：“真的吗？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做一些不文明行为。瞻星殿如此高洁的近神之地，怎么能让他过来。”

萧圣玉被她这话说蒙了，扭头问：“什么行为？”

花宵：“……随地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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