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玉虚洲上。

冥冥昏夜席卷着整个仙洲, 日与月不见，众仙惊惶，退避回自己的洞府中。

他们点上贵足千金的悬龙烛, 烛火昏昏照亮洞府，却难以逾越真正的黑暗一寸。

毫无征兆地，一切仿佛行到了末路。众仙不由反省，是否哪里触怒了此方天道, 方才降下神罚。

直到一声破裂的巨响从玉虚河畔暴起, 河水翻涌着盖过真虚障, 即可触天。

有光从云中倾斜。

仙客们从浑浑噩噩中惊醒。有人走出洞府，发现天光缓慢复苏, 而玉虚河上方的某片云上, 豁口如迸流。

“那是真虚障破了？”

“去请苍琅君和昆吾君……玉虚道君呢？还在闭关？罢了, 随他去吧。”

“自古上鸣陨落后, 千年无人可达真天。不知此番降临的是神罚还是神眷。传我指令，通报上界各州——”

“天门大开。”

***

花宵落下那一剑时，并无十分的把握。

总觉得哪里欠了些, 角度偏了些, 她的表情也不如李四演示的时候体面。可能是因为紧张，有些龇牙咧嘴。

不过结果是好的。

那近乎可笑的、状如弯拐的剑柄，在她手心中转了两圈，直指云天。随着剑光落下，传闻中的真虚清都终于毕露。

还不待花宵惊喜地回头, 想向国师汇报好消息，却被一股银白色的漩涡卷上身。

整个过程不超过凡人一息。

她消失在原地。

……

再落地的时候, 周围已然大亮。

花宵的眼睛还没适应光明, 晃了一瞬再睁开时, 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她熟悉，又不熟悉的地方。没有古色古香的摆设，更没有仙气飘飘的东玄仙客踪迹，而是一块印刷黄铜板——【S市第二高级中学】。

这是她的高中学校。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一剑生效，她应当来到了真虚界。

可是。

花宵的眼睛逐渐睁大，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想法缓慢成型。难道……

她回家了？

不，至少不会是现在。

好吧……难说。

确定了这个想法后，花宵稳了稳心神，走进校门。推开生锈的铁栅栏，嘲哳摩擦声刺耳，她看见了面熟的保安。

“迟到了。”保安剔着牙，哼哼道，“这次放你一马，下次再看见，我告诉你们班主任。”

“……”她点头示意。

又走了几步，某个同样迟到的同学，她叫不上名字的，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往她的肩膀上猛地一拍：“花宵！稀客啊，你怎么来学校了？”

“我是学生，不能来么。”花宵困惑眨了眨眼。

面熟的女同学愣怔，朝花宵的腿上看了眼，挤出生疏笑意：“来了也好。今天周测成绩下来，老班脸色可臭，你小心……哦，反正你没来考。”

花宵不常来学校。

同学们认识她，但和她不熟，也没什么可说的。

花宵朝她笑笑，说好。然后按照记忆里的方向，从交叠式阶梯经过，一直走到高三（10）班的门口。

一扇旧兮兮的白漆门，一块歪歪扭扭的班级铭牌，和她记忆深处完全重叠。

花宵伸手，去摸腰间拐剑，没有摸到。她又恍然发觉自己穿上了蓝白相间的尼龙校服，不再是东玄装束。

她很茫然。

或许回家是好事，但在这个时候回到高中，她自己也厘不清该如何作想。

十年修行像一场梦，在坚硬真实的石英地板、水泥白墙前，所谓仙缘一击即溃。

有人往她背上一搡。

花宵皱眉转过身，看见一位金丝边眼镜的女士，驼色毛衣，半白的头发。这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姓吕。

“吕老师。”她叫道。

吕老师镜片一闪，似乎讶异。对着花宵上看下看，好半天才憋出句：“你来了？”

好吧，只有三个字。

花宵不常来学校上课，和班主任的关系，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花宵点头，吕老师掂量了下怀中的月考卷，最上面一张打着鲜红的“34”分。

吕老师说：“这节课讲卷子，你没来考，先不用听。校长室去过了吗？检查一遍学籍信息，别报名前才想起来。”

花宵：“报名？”

吕老师诧异地歪了下嘴，难以置信道：“不是吧，你不记得高考报名？线上的，下周全班都去机房，我想你大概不会亲自来。既然现在突然来了，去校长室问问。”

——高考报名。

这不但是回来了，还回到出事的好几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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