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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等动静消失, 佟槐这才探头张望。

卧室寂静，光线昏暗，两人身影相拥。

不乐意被人盯着, 蓝路抬手关掉了床头灯。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生怕他会对佟柳不利, 佟槐一动不动，坚持守在门口。

等怀中人沉沉睡去，蓝路将盖在佟柳身上的被子掖好，嘲笑目光落来。

“怎么, 你也想哄他睡觉？”

声音不再掩饰幸灾乐祸，蓝路下床靠在门边。他的腿是个定时炸弹, 不知何时爆发。

“收起想让我死的眼神。”

说话间, 蓝路拉开椅子坐下, 随手拿起佟柳的保温杯抿了口水。

想不到人竟这么自觉，佟槐脸一黑怒视。

“冬冬活着，我不会死他前头。”

即便那边接到他清醒的信息，蓝路倒不觉得还能对他下手。他低头盯着杯口，鼻尖凑近汲取佟柳的气息。

被这幕雷得外焦里内，佟槐别开双眼，语气都带了迟疑。

“真的？”

听他这么说，蓝路抬眼打量这个跟屁虫, 注意对方真是为他担忧, 难得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

“最坏也不过后半生坐轮椅。”

吹开杯口热气，声音听起来不在乎，但握住杯身泛白的指尖, 却暴露他心底的情绪。

佟槐注意到了。

“等那时, 得麻烦冬冬背我。”

“这倒是不会。”

反驳速度过快, 蓝路挑起半边眉。

佟槐面无表情：“你安假肢也不会让他背。”

难得提起兴趣，蓝路打量缺心眼的小舅子。

缺心眼的小舅子翻了个白眼：“这还用说吗，你最疼他。”

听到这句话，青年撑起下巴笑，浓密睫毛垂落，遮住眼底闪过的寒光。

两人相对无言，蓝路微笑反问：“你觉得呢？”

佟槐摇头，心中思绪纷杂，得到蓝路对待傻瓜的语气。

“催眠可以短暂改变人的记忆，长年累月还有影响，那是玄幻。”

“要是冬冬愿意，说不定等这觉醒来，能想起七七八八。”

见蓝路如此胸有成竹，反倒是佟槐心中的怀疑更大。

——自从人回来，神神叨叨跟黄大仙上身一样。

但这话佟槐只敢默念，要是被蓝路听到，指不定会怎么收拾他。

/

所有喧杂从耳边消失，佟柳意识逐渐苏醒。

身体如被抽骨般无力，隐约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以及落在他肩膀的手。

是谁？

佟柳思绪混乱，等他受不住传来的阵阵哭声，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本以为会看到蓝路，结果对上一个小小的孩子。

“……”

没猜错的话，这是五岁的佟槐。

佟柳刚想从床上坐起，却看到躺在一边，几近于奄奄一息的自己。

要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佟柳都怀疑他已经死了。

应该是父亲赌完回家，翻箱倒柜找小佟柳藏起来的饭钱。

小佟柳自然是不给，那是他们过冬为数不多的积蓄，佟父不满他的碍事，气急之下对他拳打脚踢。

他将钱藏得极好，到最后佟父都没发现，但也造成对方下手的力气，比之前都要狠。

等对方离开时，小佟柳只有躺在床上的力气，任由疼痛吞噬。

他要死了吗？

小佟柳不知道，疼得他五脏六腑都要蜷缩，令他无法动弹分毫。小佟槐趴在床边，鼻涕泡滑稽地挂在鼻尖。

──不要哭。

生怕他的哭声吸引佟父，佟柳慌忙制止，却意识到这是梦，不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意识到这点，佟柳眼皮一跳，慌忙看向不知何时打开的大门。

那里站着一道小小身影，即便跟佟柳同龄，但先天优越的条件，还是比小佟柳高了半个头。

──是蓝路吗？

他不确定，明知对方看不到他，佟柳还是下意识屏住呼吸。

等人走近后，直接伸手推开碍事的小佟槐。防备不及，小佟槐被他推得人仰马翻。

注意小蓝路缩水好几圈，依旧严肃的面孔，佟柳有些想笑。

他不记得也便算了，为什么佟槐这么针锋相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佟柳压下心中好奇，看着对方熟练包扎上药。

“老家伙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窗外寒风呼啸，打在窗户声响呜咽，唯独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清晰。

小蓝路上好药后，将钱拿出来放在枕头下，这才看向满脸泪的小佟槐。

昏暗光线下，他微垂的眼睁开，深色完全不像孩子该有的幽深。

“等他再喝醉的时候。”

声音虽轻，但如雷鸣，佟柳怔怔盯住缩小版的蓝路，喉咙堵了无数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只是做梦，小蓝路仿佛察觉到什么，视线直直朝这边望来。

佟柳僵硬了脚跟。

以为被人发现，床上幼年的他突然闷哼，小蓝路转头闭上了眼。

好像明白，佟槐的敌意从何而来。

周围颜色越来越淡，佟柳意识到要从梦境苏醒。见到了蓝路小时候，似乎能将一切串联。

凝聚的雾气飘散，从一开始待在他身边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蓝路。

任由意识回到深色的海，一阵光亮过后，他睁开了眼睛。

佟柳微微张口，试图用深呼吸平稳急速的心跳。

额头落下只手，为了缓解他的疼痛，轻轻顺着卷发往后抚。

佟柳偏头，对上人望过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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