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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前夫
男人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 声声入耳。
冷风过境，湖面很快被冰封住，他躺在一座天地化为的冰棺之中, 陷入了一场不知归期的沉睡。
“幽然！”颜修坐了起来, 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了颜修？”小蝙蝠正熟睡着，被这声呼喊惊醒, 差点倒栽到地上。
“你做噩梦了吗？”
小蝙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颜修缓了好几口气，眼前才渐渐清明过来, 映出了病房里的样子。
正值半夜，整座医院都在睡梦之中，隐约能听见其他病人均匀的呼吸声。
颜修捏了捏泛麻的手掌, 刚刚的情景虽然只是回忆构筑成的梦境, 可感觉比现在还要真实。
小蝙蝠轻轻地拿小翅膀拍着颜修，试图安抚他，看他脸色缓和起来才试探xin地道：“刚刚听到你叫幽然大人的名字......我没听错吧。”
它很纳闷，不是说凶兽之主幽然和玩家余饶是仇敌关系吗，颜修怎么会在睡梦之中喊出“幽然”这两个字？
“你是不是在害怕通缉令？偷袭者一个接一个地过来, 吓到你了, 所以你睡不好, 因为担心幽然大人来报仇？”小蝙蝠帮他找了个理由, 同情地猜测着。
颜修轻咳一声, 掩饰眼底尴尬：“当然不是。”
他虽然这样反驳, 心里着实是对幽然的实力有些虚——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幽然发展成什么程度了, 这人想杀自己的心昭然若揭, 不可不防。
“哎哟, 没事啦，胆子小不丢人，更何况对手是幽然大人那样的强者，”小蝙蝠表示理解，叹了口气，“谁叫你当时下手那么狠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颜修反驳道——反正幽然听不到，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转变同盟者的思想，不能让小蝙蝠对他产生质疑。
颜修的眼神幽怨起来：“其实，你们幽然大人并不会怪我。”
“你在骗我吧。”小蝙蝠完全不信，怎么可能有人会不怪罪杀了自己的仇人呢？
傻子都不会那样！
“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颜修敛眸，不知道是不是小蝙蝠的错觉，它竟然在颜修面颊上看到了一丝红晕。
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小蝙蝠觉得自己心里那座名为世界观的堡垒逐渐瓦解崩塌，难道它以前认定的事实只是谣传？
“所以，他发布通缉令只是为了找到你，不是为了杀你？”小蝙蝠试探道。
颜修忧伤点头：“只可惜，他想要的我却给不了。”
小蝙蝠：？哈？幽然大人想要什么颜修给不了？颜修好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蝙蝠的翅膀缓缓抱住头，觉得头痛：“你们，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复杂的人类！
颜修显得很难为情，别过头，半晌才轻声道：“他钟情于我，哄骗我与他签订了双向契约。那时，我并不知道双向契在你们凶兽眼里就是婚约的涵义。作为婚约对象，我无法对幽然心动，这惹怒了他，他气急败坏，表现出暴走的倾向，差点杀了我，我不得以才向他反击。”
“啊？！”
天知道小蝙蝠的心态有多崩，从起初觉得颜修是城府深的小人、幽然是冤大头，到现在颜修是高高在上的白月光、幽然是巧取豪夺的大渣男。
短短的一两分钟内，它的想法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小蝙蝠恍然大悟，舌头打结：“怪，怪不得幽然大人在通缉令中说，要抓活的。幽然大人不是为了在抓到你后折磨你，而是根本就舍不得你受伤！”
“他一向很爱护我。”颜修看起来有些失神。
“啊啊啊还有还有，会不会，他灭了寄生虫一族，其实不是为了扩张领地，而是因为它们害过你！他是想为你报仇！”小蝙蝠越回忆，能对应上的细节越多。
细思恐极啊，如果说幽然大人其实钟情于颜修的话，那很多事情就都能讲通了！
小蝙蝠消化了一会儿波澜起伏的内心，蹭着颜修的脖子讪讪道：“那什么，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别内疚。既然你们不合适，那幽然大人执意强求也没有意义。虽然位置已经暴露，但反正我们要离开医院了嘛，再遇到暗杀者，我会帮你的。”
颜修眸中的精光闪了闪，cun畔漾起得逞的笑意：“多谢。”
“早点睡吧。”小蝙蝠心疼地看着他。
第二天早晨，颜修收拾好东西，带着任沫告别了医院的大家。
游敏提了一袋子水培蔬菜装置交给任沫，让他们到了地方马上拿出来，闻卓尔交给颜修一瓶装有病原体的水，作净水过滤器用。
“酸雨已经过去了，后面的天灾不一定需要，更何况我们才两个人，我背包里的物资够用。”颜修推辞道。
闻卓尔笑着道：“还是备着吧，以防万一。”
这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总是一副温和体贴的样子，像个和蔼的兄长，让颜修的心里感到阵阵暖意。
他只好接过瓶子，顺势抱了一下闻卓尔：“闻医生，保重。”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闻卓尔拍拍他的后背，对任沫道，“小沫，闻叔叔留在医院不能跟你们一起了，要帮颜修哥哥做力所能及的事。”
“我会的！”任沫认真点头，“闻叔叔你也要照顾好医院的大家哦！”
“不用你说我也会。”闻卓尔爽朗地笑着。
他的身后，詹院长摘下眼镜不住地抹眼泪，护士们都在和颜修挥手道别。
张达推着刘璨的轮椅也出来送他们，薛西把手拢成喇叭状：“颜哥，一路顺风，有空回来看我们！”
颜修回道：“知道了，回去吧。”
他一手牵起任沫，另一只手作势去提任沫手中的袋子，袋子却被任沫死死地抱住：“我拿！”
“这么乖啊。”颜修摸摸他的头，带着他往山下走。
没走多久，两人便走到了之前出事的镜湖宾馆旁。
镜湖是一片面积很大的人工湖，湖中心有个小岛，岛上原本是供市民健身用的小公园。
由于连r的滂沱酸雨，湖水已经把湖心岛淹没了，只剩几平方米的水汀露出来，单脚立着几只休憩的水鸟。
这湖水里的鱼虾多半已经死绝，水鸟无法觅得合适的食物，所以只在这里稍作停留。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颜修忍不住驻足了一会儿，想起小时候过生r，爸妈还带他到这里来划过船。
任沫在湖边捡了块石头玩打水漂，兴奋地叫：“颜修哥哥你看，跳了三次！”
“这么厉害啊。”颜修玩心顿起，随意捡起一块扁平状的石头，斜着扔过去。
只听一连串的咚咚声，石头几乎快到湖中心才沉下去。
“哇，弹了八次！颜修哥哥你是高手诶！”任沫发出惊呼。
颜修惬意地弯cun，弯腰想再挑一块儿石头，笑意却在抬头后消失了。
不知何时，视野范围蒙上了一层越来越浓重的白雾，回过头，身旁的任沫不见了。
水汀上悦耳的鸟鸣不再，世界显现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颜修只能听到自己逐渐紊乱的心跳声。
黑色的影子缓缓将颜修的身体笼罩，身后似乎有一阵凉意袭来。
颜修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地扼住咽喉，猛地推向了水面！
砰！
颜修的身子重重地砸向湖中，激起一圈巨大的白色水花，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悬在水中动弹不得。
惨白的天幕中央，一袭黑衣的乌发男子自上而下地注视着他，眼里闪着癫狂的光，嘴角是玩味的笑。
——找到你了哦。男人的眼神里分明是在说这个。
颜修薄薄的cun线紧抿，极具魅惑感的眼尾上挑——果然还是亲自来了吗？
比预计的要晚了些呢。
对面是一张极具古典美的脸，正如赴约的顽劣公子，男人淡cun微翘，下巴抬成倨傲的弧度，饶有兴致地审视着眼前的人。
他的双手恣意摆弄着颜修的身体，像是对待自己最为中意的一件玩具。
“别来无恙。”幽然的声音低下去，手指摩挲着颜修的cun，眸中阴郁情绪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暴涨，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用力将颜修按到更深的水里。
刺痛，又痒又麻，像是被无数只蜜蜂蜇破了皮肤。
颜修沉入水中，忍受着酸雨湖水对他的侵蚀，却无反抗之力。
幽然钳制着他瘦削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周围的水温在冰火两重天间轮番切换——颜修感觉自己一会儿置身于沸腾的高汤之中，大汗淋漓；一会儿又坠入寒冷彻骨的冰窟之内，牙齿打战。
幽然虽笑着，眸子深处却是汹涌的恨意。
他旁观着颜修的苦难，就算听到了颜修痛极之时发出的低.吟，也不曾有一丝动容，表情反倒是更加快意了起来。
“听说，我钟情于你？”幽然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此刻目眦yu裂，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像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拆吃入腹，“前、夫？”
颜修的眸光陡然一变。
很不凑巧，幽然听到了他之前和小蝙蝠的谈话内容。
颜修的前世今生，树敌都像吃饭一样r常，被仇敌追杀到跟前他也只会面不改色，但被造谣对象当场抓包，还是头一遭。
造的还是桃色方面的谣。
要说不难堪，当真是假的。
不过他实在没有余力顾及那么多了。
颜修艰难地在湖中吐出一串气泡，肺里仅存的空气消耗殆尽，面色灰败如纸。
濒死的人都是失去光泽的，即便再好看的人，在生命的尽头都会黯然失色，可这个美丽的男人即便是在此时，也如折了翅的仙鹤，显露出让人心惊的绝色来。
幽然蹙眉端详着颜修，像在研究一只拼死挣扎的小动物。
颜修听闻，世上有两种人，看到路边受伤的小鸟，他们会有不同的反应。
一种人会觉得可怜，想把小鸟救回去治疗，让它赶快好起来；另一种人感受到权力，心底不由自主升起隐秘的念头，会想象自己走过去用脚底把小鸟碾死的画面。
幽然显然不属于第一种。
虫子四脚朝天的对抗只会引起幽然更大的兴趣——他好奇它还能承受多少苦痛，会在哪个瞬间彻底死透。
“你讲了一个情深义重的故事呢，”幽然笑意温柔，眼里却蕴含着风暴，“可是阿饶，经营算计、不择手段，这才是你，不是吗？”
面对颜修的无动于萝卜衷，他的语气咄咄逼人起来：“我的东西呢，你藏在哪里了？”
幽然手掌渐渐收紧，如同扯动一根风筝线，线的另一端系着颜修，稍微一动，颜修的身子如破.布般敏.感地颤抖起来。
还是这么疯，他.妈的真把他玩死了就有意思了。
颜修在心里爆了句粗，身体勉力地向前弯去，用尽最后的力气攥住了幽然的手腕。
幽然墨黑色的瞳孔一颤。
凌乱的长发贴着颜修冒着虚汗的惨白的脸，唯有脸颊处泛着病态的嫣红，眉眼间无限烦躁，未语先喘：“呼，吵死了。”
瞬间涌入肺部的湖水引起他剧烈的咳嗽，缺氧的感觉已经达到极限，再多一秒就要窒息。
颜修不由幽然多说，强硬地倾身，贴上近在咫尺的那瓣冰凉的cun。
犹如鱼入了水，充盈的氧气分子喧闹着、跳跃着，从丰沛的彼岸传输至此岸。
那尾鱼有种霸道的掠夺yu，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干涸，不把对方吸干不罢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泡里氧气续满、口腔内泛起腥甜的血液味道，颜修才松开自己的紧攥着对方衣领的手。
再睁眼，对面脸上恶劣的笑意和怒意皆不再，只余困惑。
都是老熟人，就没必要像在新朋友面前一样装模作样了。
颜修承认，有一点幽然的认识很到位，那就是整个地球的生物，算上游戏APP里的那些，都不如幽然了解他。
那他何必多费口舌为自己开脱，抑或假情假意地示弱求饶？
这不符合他的xin格，幽然也不会信。
面对幽然这种还没脱离兽xin、认定什么就不轻易改变的单细胞大脑，打直球是最省力的方式。
要战便战。
颜修的脸上绽出张扬的嚣张笑容，充满挑衅：“不喜欢我，为什么冲破游戏边界来找我啊？”
幽然的脸色沉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颜修的错觉，他觉得自那个深.吻之后，幽然的身体模糊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随着耳朵内尖锐的嘶鸣声响起，颜修渐渐能够听清远处任沫呼喊他的声音，水鸟的啾鸣也重新传入耳廓。
天色霁明，雾散了。
“颜修哥哥！”任沫从湖畔担忧地冲了过来，颜修侧头找寻，幽然早已不知所踪。
颜修从酸雨湖浅水处蹚到岸边，他的衣服全湿了，小蝙蝠绕着他满头飞：“你去哪儿了，我们刚刚怎么也找不到你！”
颜修默然，似乎还在回味刚刚迷雾里发生的事。
“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小蝙蝠还是头一次见颜修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他的主人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进湖短短几分钟怎么像换了个人，该不会是发生什么连颜修都不可承受的糟糕的事了吧！
“幽然从仙境出来了。”再抬眸，颜修语气雀跃，换了副模样。
他的眸子熠熠生辉，满怀期待与憧憬，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他他，他来杀你了吗？”小蝙蝠吓得舌头打结，如果是这件事，那确实挺生死攸关的。
任沫也提了一口气，生怕刺激到颜修：“哥哥打赢了对吧？把那个坏人打跑了。”
他心疼地看着颜修脖子上的红痕，找出早上闻卓尔给他们装的y膏和绷带，想要为颜修包扎。
“不要包，”颜修条件反射般躲开任沫手里的白纱布，护着自己脖子上的印记，喃喃道，“这是他留给我的，我不希望它好得太快。”
“哈？”小蝙蝠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意思？情.趣play么，现在的小情侣都玩这么大的？
任沫也直接傻掉：“为什么呀？”
颜修哥哥好像很珍惜那个人，可是明明是那个人先派人来杀颜修哥哥的呀。
颜修腼腆地笑着，隐藏眼底幽深情绪：“他和我解释清楚了，通缉暗杀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快点找到我而已，他不知道底下的人会那么不听话。我们都错怪他了，他一直深深地恋慕着我。”
幽然不是爱偷听吗？那就多说点好了，恶心不死他。
颜修心里憋笑。
“这......”小蝙蝠组织不好语言了，“有没有可能是幽然大人诱骗你的说辞，如果他真的是来找你的，为什么又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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