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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叶桑榆

成功说服闻卓尔后, 沈心流的人类改造计划开始了。

他从互助会的附属分区抓人做手术，将人投放到各种极端环境下观察反应。

死亡是寻常的结果，但他都偷偷将尸体处理掉, 欺骗闻卓尔说手术非常成功。

闻卓尔打消了之前的担心, 情绪高涨，更加卖力地投入到手术中去。

负责监视他的保镖对视一眼, 眸里藏着同情。

颜修在秘境中将一切看在眼里, 这么多天来，他从起先的愤怒变为无力, 再到麻木，此时心里已经掀不起多少波澜了。

所以，颜修只是淡淡地看向沈嗜, 语气像谈论天气一样平常：“沈皇树总说, ‘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我看沈心流应该归撒旦。连闻医生这么单纯善良的人都骗，他也不怕下地狱。”

“下地狱？”沈嗜像是听到个笑话，乐不可支, “我们沈家人都是无神论者, 东方的佛、西方的上帝, 哪路的神都管不到我们头上。”

“沈心流不信上帝, 却读过《圣经》, 知道《十灾》的故事呢。”颜修轻描淡写地道, 沈嗜的面色陡变，笑容不再。

“你发现了？”沈嗜沉眸。

颜修没回答沈嗜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反问：“我很好奇, 第五周期会有十灾的事, 是沈心流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提醒？”

说到“有人”的时候，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向沈嗜瞟去，意有所指。

沈心流的计划施展得太过迅速，准备得过于充分，连对应天灾的基因序列都提前研制了一部分出来，说他对天灾毫不知情，根本不可能。

如果是天灾来临之后，沈心流才临时构思出这个复杂的计划，即使他是天才，也绝对来不及。

沈心流必定是提前知晓了后面会发生什么，才迫不及待地在第四周期将他迷晕，丢入秘境之中，自己好开展工作。

颜修虽然发了问，但他自己心里早有所倾向——靠沈心流自己猜测到十灾，可能xin很小；面前的老者才是更了解《圣经》典故的人，更像是经沈嗜提点，沈心流才预测到后面的事。

“不过，你又是怎么预测到的？”

“十灾里，另外我没提到的两灾，一灾是冰雹，一灾是长夜，冰雹在第二周期的寒潮出现，长夜你知道，上一周期就是。两灾陆续出现，剩下的还会远吗？”沈嗜淡笑。

这老头儿，见微知著的能力超群啊。

他对十灾的预测，无疑推了沈心流一把，让他加快了计划的动作。

“还有一灾是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瞒吗？”颜修沉声逼问。

沈嗜别过脸去，突兀地问：“颜修，你是独生子女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吗？”沈嗜回头，定定地看着他，眸子里竟然有一丝怜悯。

“是又怎样？你想说我无法和有兄弟姐妹的人共情？”颜修话语未落，就被陡然的声响打断。

咔嚓、咔嚓、咔嚓！

两人正对峙，秘境的上空忽然传来类似玻璃破碎的声音，面前的巨大荧幕如镜子般裂开千万条巨缝，大缝又延伸成为小缝，将镜面分隔为一块块细小的碎片。

沈嗜的眉头皱紧片刻，抬头望向上方，思索一阵儿后释然：“看来，是有人来了。”

颜修也蹙起清秀的眉毛，抬起胳膊躲避碎片：“谁来了？”他以为沈嗜与沈氏财团有什么约定，每隔多长时间见一次。

沈嗜摇头：“是来接你的人。秘境就要坍塌了，你快走吧。”

“你不走吗？”颜修往他身旁走近几步，将他拉住，“我们一起走，出去后你再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外面已经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了。”沈嗜苦笑。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巨龟，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子，往它嘴里喂去，就像他这些天一直在做的一样。

巨龟的龟甲一闪，显现一抹金色。

“都这时候了，你还喂什么乌龟！”颜修烦躁地将地上的石头一踢，“秘境坍塌了，难道你还能活？！”

“我会在死前，通过管道，将你的矿石传送出去，你不必担心。至于我自己，原本就打算在此长眠。我的精神已经和秘境融为一体，进来时就没设置能出去的权限。当初如果不这么做，沈氏那帮人没人会信我会真的放手，心甘情愿不再夺权。”

喂完最后一颗石头，乌龟的身子闪起剧烈的金光，身子越缩越小，变成了一件金丝马甲。

在白光下，金线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正如乌龟往r吃进去的矿石的颜色。

“认了你做干孙子，还没送你件像样的东西。心流犯下这样的错，与我脱不开干系，我于心有愧。这衣服本来也是用的你的矿石炼化，干脆把它送给你，”沈嗜将衣服递给颜修，苍老的手在衣服的表面抚摸了几个来回，“这衣服刀枪不入，在很多时候能保你平安。”

送完衣服，他又从衣服内层取出一枚肩章，上面绣了一棵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大树，是沈氏的标志。

树的根部，绣了个龙飞凤舞的“贰”字。

“这个是我年轻时候的肩章，本来打算交给皇树。沈氏小一辈的里面，如今就他可堪大任，但那群老古董非要长子继承，始终不认可他。这肩章在我被送进来的时候，雇佣队把我家地板都撬开了都没找到，其实被我藏在衣服里带出来了，”说到这里，沈嗜露出老顽童般的笑，将肩章塞到颜修的另一只手里，“你拿着这个出去，代号比上面数字低的人，都必须听你的命令。”

这两样东西有多珍贵，不用沈嗜多说，颜修也能明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瞬，让颜修不再冷静：“省事儿，你别说了，没这么严重，我带你出去！出去后，我找沈皇树教训财团那群人，没人敢再把你囚禁在这里！”

“轰”地一声，一块巨大的碎片从天际掉落，砸到石面上。

如同封闭的蛋壳被啄去一块儿，颜修一抬头，看到一角白色的天空，硕大的鸟头冒出，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注视着壳内的他们。

那是骨凤的眼睛。

在秘境彻底破碎的那一刻，地上的矿石都消失了，沈嗜的身体变为半透明，微笑着和颜修招手。

“省事儿！”颜修扑了过去，彩色的光点轻抚他的脸颊，却不再有实体。

他扑了个空。

“颜颜！”破空之中，长发等身的黑衣男子跃了下来，发丝飘扬，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来迟了！”幽然抱歉地说，将脸贴向颜修冰凉的背脊，“我带你出去好吗？”

颜修呆滞地望着前面的空地，身体保持着试图抓住什么的姿势。

过了好久，他才沉默着，轻轻地，点了下头。

系统的机械音冰凉地响彻大地：

“玩家颜修，已完成【秘境探索-巨龟石xu】，获得【道具-金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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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修坐在铺着银白丝绸的大床上，抱着膝盖，捧着一杯热水发呆。

他的身上披着幽然的睡衣外套，赤足雪白，双目怔怔。

他愣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发现幽然没有带他回人间，而是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窗外鸟语花香，久违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宜人。

这不是地球现在会有的景色，这里是仙境。

想想也对，他失踪时，幽然原本就在仙境，感知到他的下落，便直接顺着仙境与秘境的联系，赶过去救他，然后又再次回到仙境，确实没理由麻烦一趟回人间。

而且就算他回去，又能去哪儿呢？

互助会是沈心流的地盘，显然不适合再去，沈皇树在财团营地，目前究竟是什么立场，幽然也不清楚，所以不敢冒这个险。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仙境能容得下他，颜修不免露出自嘲的苦笑。

他披着外套下床，赤足站在木质地板上，伸出五指对着太阳，观察阳光透过手指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他觉得眼睛有些酸，收回手，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恢复长发的幽然一席黑衣，端着一碟点心，神色微怔，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

偷看被发现，幽然忙掩cun低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你觉得，我这个房间怎么样？”

“挺好的。”颜修淡淡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嗯......本来第一周期前，就想邀请你过来的，但是那个时候怕你不答应，所以......”幽然将点心放在水晶桌上，词不成句，“你吃呀。”

“好。”颜修笑笑，坐到天鹅绒的矮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拿起一块，浅浅地咬了一小口。

冰糖的甜蜜，消解了心中怅然若失的苦涩。

沈嗜之死，要说他多悲痛，倒并没有，人生的聚散离合，他早已见多了。

只是，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

“好吃吗？”

“好吃，”颜修抿cun，分开之前明明俩人很自然，可经过这些天再见，总感觉俩人之间客气了许多，他看向自己身边的空位，“你要不要也坐下来？”

“哦，好啊。”幽然缓慢落座，隔着颜修很远。

相对无言，只有窗外鸟鸣。

“我提前回来，是处理凶兽营地的事。”幽然沉声解释。

“嗯，我知道。他们很听你的话，在沈氏财团攻打前，就解散了很多。”颜修微微点着头。

幽然继续道：“后来，发现你不见了，找你花了一段时间......”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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