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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纪闻尘和桑邈几乎是前后脚来找的良冶。
那边桑邈刚走, 这边纪闻尘也来了良冶的院子说是有事找他。
良冶并不意外纪闻尘的出现：“哟，稀客。进来喝杯茶吧。”
良冶嘴上说纪闻尘是稀客，实际上却不这么看。
桑邈没拜入阁中之前, 纪闻尘确实是他这儿的稀客，可后来桑邈入阁之后, 纪闻尘也不知怎么的就成了他这儿的常客。
纪闻尘跟着良冶进了屋。
良冶给纪闻尘倒了一杯热茶：“怎么，是为我小徒弟的事情来的？”
纪闻尘皱眉, 他一眼不错盯着良冶，像是在纳闷他怎么知道这些。
良冶笑笑：“我那小徒弟刚来找过我，和你前后脚的事儿。”
纪闻尘不和他废话绕弯：“所以这事你怎么看？”
良冶笑的意味深长，他反问纪闻尘：“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才来找我？”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有点儿好奇死板的纪闻尘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纪闻尘：“既然如此, 你想个办法把妖鬼冢试炼这事改了？”
良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改了？怎么个改法？”
纪闻尘：“你比我清楚，如果桑邈进入妖鬼冢, 未必能活着出来。”
妖鬼冢之内全是穷凶极恶的妖鬼，最早的时候他们盘踞仙山，以杀人为乐, 日日夜夜侵扰仙山百姓，所以后来千山仙人在仙山创宗立派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捕获仙山所有妖鬼，用阵法将其困在妖鬼冢, 永世不得出。
这才换来仙山安宁。
当初良冶能顺利走出妖鬼冢, 那是因为他的炎火琼光已经修习至第七境, 而如今的桑邈才刚到第四境而已。
况且当时走出妖鬼冢之后的良冶身上的伤也不少, 后来他也是卧床休息了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良冶搓了搓手：“怎么我听你这意思可不单单是延迟妖鬼冢试炼，而是直接让桑邈避开妖鬼冢试炼？”
若纪闻尘真有这意思, 对他, 对桑邈都是一件好事。
纪闻尘大方承认：“正有此意。”
良冶挑眉, 他倒是有点儿好奇这次梅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短短半年便让纪闻尘改变主意了？
良冶：“我能不能问问仙尊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一年多前仙尊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纪闻尘让若生过来传话，无论如何也要让桑邈继续妖鬼冢试炼。
纪闻尘：“玄阳阁的宗旨是护犊子。”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谎。
为了桑邈。
良冶差点没笑出声：“是么？阁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宗旨？”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纪闻尘挥了挥衣袖：“无妨，你若不心疼你的徒弟，这事我也能办。”
他是玄阳阁仙尊，若是他执意作废妖鬼冢试炼，谁也拦不了他。
只是传出去多少有碍他的英明罢了。
“瞧仙尊这话说的，传出去还以为我虐待徒弟。”良冶打了个响指，“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入夜后桑邈想着去找纪闻尘帮他换y，不过她迟了一步。
她到流云殿时，若生刚好进去。
桑邈原想转身离开，过一会儿再来找纪闻尘，谁想碰巧又听到若生提到良冶。
她猜想这事十有八九和她妖鬼冢试炼之事有关，于是就留下来躲在门外偷听。
纪闻尘一眼看到若生腰间的莲花剑穗：“这剑穗还是给我罢。”
若生没什么反应：“今日早些时候你去找良冶了？为什么？”
纪闻尘：“你已经猜到，问我做什么？”
若生气不打一处来：“桑邈进妖鬼冢对你而言，根本是绝佳的一次机会，你不抓住就罢了，现在竟还想着往外推。纪闻尘你到底在想什么？”
若生这番话却纪闻尘听不懂：“机会？”
“一开始，你把她从五峰山带到仙山来不就是为了杀了她？既然你下不去手，那么现在让她进入妖鬼冢，让她自生自灭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
无论对纪闻尘，还是对他而言，这已经是他们能得到的最优解。
纪闻尘怔仲。
他承认从一开始他把桑邈掳来仙山就是为了杀她，为了取走她体内的寒渊晶石。
可为什么若生会知道他曾经对桑邈起了杀念？
他分明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纪闻尘愣了好一会儿：“你……你在说什么？”
若生习惯了游戏人间，也习惯了漠不在乎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做不到漠不在乎。
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是谁，只要和寒渊晶石有关，那便与他有关。
他永远做不到置身事外。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若生觉得他没有必要再和纪闻尘装不知道：“你的寒渊晶石，我们找了这么久的寒渊晶石其实就在桑邈体内，不是吗？！”
“你千里迢迢从五峰山把人掳来不就是为了她体内的寒渊晶石？你不肯放过桑邈，说什么也要找到她不就是要杀了她，取回寒渊晶石，取回本属于你的东西？”
纪闻尘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瞬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到了这时候，他再去追究若生是如何知道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但若生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却很重要。
若生：“一年前第一次弟子测验时我已经知道此事。”
纪闻尘突然用手肘顶着若生的脖子把他逼到墙柱前。
若生恼道：“纪闻尘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纪闻尘：“鹿首原一行是你故意给了我假消息，为的就是让我赶不上梅域试炼，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想趁着梅域试炼解决桑邈，拿回晶石。”
若生：“对。我一早便得到消息四国已经取得藏在鹿首原的那块九州图残片，骗你去鹿首原就是为了把你支开，就是要让桑邈死在梅域！”
那日他去梅域调查烧到千秋镇的火球之事，意外在人皇族王宫发现了邈儿的画像。后来他一打听得知邈儿与昊君那段旧事，他便打算好了借那些长老的手杀了桑邈。
等桑邈一死，他便取走她体内的寒渊晶石。
纪闻尘死死按住若生的脖子，一拳打在若生脸上：“你疯了！”
若生嘴角挂着一行血迹却笑得猖狂：“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寒渊晶石是你的伴生之物，你一日不取回晶石，你便一日无法大成！”
“我倒要问问你，你又在等什么？”
站在流云殿外偷听到桑邈早已经看傻了眼，但现在最让她震惊的不是他们两个出生入死的师兄弟反目……
而是她体内竟然有纪闻尘的伴生之物寒渊晶石。
怪不得当初她逃到仙山脚下被纪闻尘抓回来时他曾为问她知不知道寒渊晶石是什么东西，怪不得当初纪闻尘看她的眼神总是奇奇怪怪的。
原来是因为她体内藏着他的东西。
桑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体内真的有寒渊晶石么？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她身体里？
桑邈双手捂着嘴，生怕自己太过惊讶不小心发出声被纪闻尘他们二人发现。
桑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寒渊晶石……是什么时候到她体内的？
流云殿内，若生再一次开ko：“这一次妖鬼冢试炼就是你最好的机会，拿回本属于你的东西。你比我清楚，桑邈一日不死，你一日无法拿回寒渊晶石。”
桑邈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们这是在商量怎么杀了她？！
桑邈惊讶后撤，脑子早已经乱成一锅粥。
别说她没有能力闯过妖鬼冢，眼下这情形，哪怕她有能力闯过妖鬼冢，她也不能去啊。
妖鬼冢于她而言就是龙潭虎xu，断没有白白送人头的道理。
桑邈悄悄后退，暂时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现在必须赶紧想个万全之策。
纪闻尘：“……她不能去妖鬼冢。”
若生和纪闻尘前面说的那些话早把桑邈的胆子吓破了，所以她一心只想着赶紧逃，以至于纪闻尘这一句最重要的话她反而错过了。
纪闻尘：“她是……玄阳阁弟子，我不能杀了她。”
若生阴冷着脸，他推开纪闻尘：“是不能，还是舍不得？”
纪闻尘脱ko而出：“不能。”
若生却笑了，他捂着肚子仰天大笑：“不能，好一个不能。”
若生：“杀了她有这么难么？拿回本就属于你的晶石有这么难么？”
纪闻尘：“……”
“你根本不想拿回晶石了是不是？”
漫长的沉默过去，纪闻尘始终不肯开ko。
若生苦涩又失望，他气势汹汹地质问纪闻尘：“师尊临终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忘了是吗？你眼里除了桑邈之外还看得九州吗？”
若生突然冲过来揪住纪闻尘衣领：“你可还记得归墟海！可还记得我们千辛万苦寻找九州图，寻找生息仪是为了什么？”
纪闻尘始终保持沉默。
若生说的这些，纪闻尘都记得，只是……
只是他怎么能用桑邈的命去换这些。
若生继续问他：“好，那就是不找了？”
纪闻尘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若生哼了一声，“没有寒渊晶石之力，就算我们找到一切，你又如何能开启从极渊？”
若生：“不开启从极渊，我们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力。”
纪闻尘：“……”
若生字字诛心：“你不杀她不是因为她的弟子身份，而是因为你的心。”
“纪闻尘，你已经对她动了情！所以那一日在地宫你才会被星烨所伤！”
若是他道心未动，十个星烨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纪闻尘闭了闭眼，再辩已经无益。
因他深知若生所言字字句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确实对桑邈动了情。
可他却不知他到底是在哪一刻让那个姑娘住进了他心里。
是在游仙岛，还是在仙山道场，又或者……是她雨中支伞起舞的那一瞬？
那支舞甚至都不是为他而做。
可他却还是对她动了心，动了情。
纪闻尘忽然觉得心ko像针扎一样的疼。
若生：“既然你断不了这份情，我来替你了断！”
纪闻尘拦下他：“你想干什么？”
若生狠狠甩开纪闻尘：“做我该做的事。你下不了的决心我来替你下，你动不了的手我来替你做！”
纪闻尘眸光一凛，警告若生：“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
若生不甘示弱：“你威胁我？为了桑邈你威胁我？！好啊，那我们各显神通，看谁棋高一着！”
他们这么多年兄弟，今日纪闻尘却为了一个桑邈威胁他？！
若生气吼吼拂开纪闻尘的手，推门出去。
这一夜若生被纪闻尘气得不轻，一路回去嘴上都骂骂咧咧的。
他翻来覆去骂的也不过是那几句。
要么是骂纪闻尘猪油蒙了心，要么就是骂他见色忘义。
总而言之纪闻尘在他这儿就没得到一句好话。
快回到他自己的院子时他迎面遇上刚从道场练完剑回来的赵瑜徵。
赵瑜徵虽然不是刻意偷听，但若生骂纪闻尘那些猪油蒙心，黑心忘本没良心的话她碰巧都听到了。
现在良夜清静，四目乍然相对，她尴尬到脚趾都发麻。
赵瑜徵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等她解释完了，她突然又觉得她这番解释颇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越描越黑。
若生倒不在意赵瑜徵有没有偷听，他只问她：“练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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