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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对于纪闻尘的坚持, 修竹还是觉得担心。
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海角天涯已经爆发疫病，若纪闻尘在此时动身前往, 万一真影响到他的安危，届时又该如何？
修竹退而求其次：“既如此, 不如弟子代仙尊去一趟海角天涯如何？”
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纪闻尘的安危，又能够保全纪闻尘与佛子相识一场的情谊。
看纪闻尘的表情, 修竹自知他没说服仙尊。
修竹继续：“仙尊，佛子的法会每年都有好几次，未必要赶这一次啊。”
纪闻尘：“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出发。”
修竹低下头, 不好再说什么。
“瑜徵她今日是不是也在后山？”
修竹沉默片刻：“是。”
这三年来每到这一日赵瑜徵便会去后山守着。
阁中所有弟子都去看过, 但只有仙尊一次也没去看过。
修竹知道那是因为时至今日仙尊也没能接受桑邈已经离世的事实，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三年中, 仙尊没有一日不在找桑邈的下落。
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很清楚，桑邈是不会回来了。
在他看来这事仙尊也应该清楚，仙尊只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也正是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这几年仙尊一次也没去后山看过她。
仙尊从不肯承认那是桑邈。
也因为桑邈的死，仙尊和若生长老的关系一落千丈。
三年了, 仙尊和若生长老说的话屈指可数。
桑邈出现之前, 修竹从没有见过仙尊和若生长老闹不和, 但桑邈的死却让这一切都变了。
不止是仙尊和若生长老变了, 整个仙山似乎也都因为桑邈的死而笼罩在一片看不见的阴云之下。没有人明说，但这一片阴云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压在他们每一个人心底深处。
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 让他们伤心。
修竹：“今日仙尊也不过去看看？”
纪闻尘的手指轻轻划过桌上的书简, 就在要抽出其中一份时他听见了修竹说的话。
他动作停顿，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不会去。
修竹：“弟子知道了。”
恰在此时纪闻尘随手翻到一份修竹刚刚呈上的书简，书简也是他派出去寻找桑邈下落的阁中弟子发回来的。
书简只有寥寥数语。
“上莱国宁化境内见一女子，肖似桑邈姑娘。”
纪闻尘平静已久的心骤起波澜：“！”
纪闻尘一掌拍在桌上，吓得修竹一哆嗦。
修竹不明所以：“仙尊你这是怎么了？”
纪闻尘：“立刻收拾东西去上莱国。”
修竹：“……明儿不是要去海角天涯？这样恐怕赶不上啊。”
“去上莱国。”
听这意思，仙尊是不打算去听无相佛子的法会了。
能让仙尊突然改变主意，除了那件事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种原因。
修竹伸长脖子偷偷瞄了一眼桌上的书简。
果然，有人在上莱国找到了桑邈。
修竹退下：“弟子这就去收拾。”
这几年仙尊时常像今日这般突然离开仙山到九州各处找人，但结果都是失望而归。所以这一次的消息，修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至少能让仙尊改变主意不去淌法会那摊浑水。
如此也不失为一个最好的结果。
修竹出了流云殿的门迎面遇上来找纪闻尘的若生。
修竹见礼：“长老。”
若生见他急吼吼的样子，于是问他：“这么着急，赶着去哪儿？”
“上莱国。”
闻言，若生隔着流云殿的门注视殿内的纪闻尘。
若生：“知道了，去忙吧。”
修竹离开后，若生进入流云殿。
若生进入殿内刚好看见纪闻尘从玉阶下来。
若生：“你明知道那不是她。”
纪闻尘并不在意若生说了什么。
“你要疯到什么时候？三年了，还不够吗？”若生真的是受够了这三年来纪闻尘的种种反常和不可理喻，“你找了她三年，你找到她了吗？”
若生的话像一根刺扎入纪闻尘的心，不是很疼，但就是伤人。
“纪闻尘，她已经死了，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她的衣冠冢就在后山，但凡这三年你肯过去看看一眼，你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发疯！”
纪闻尘踅身，一双天然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只能让人看到比深渊还要寒凉的薄情：“她还活着。”
若生顺着他说：“好，就算她没有死。那我问你，这三年你可曾有一刻感应到寒渊晶石的力量？”
若桑邈还活着，纪闻尘一定会感应到寒渊晶石的力量跳动，然而事实上三年间纪闻尘一刻都不曾感应到寒渊晶石的力量。
一刻不曾。
若生：“你不能去上莱国，你还要浪费时间在这无意义的事情上到什么时候？”
“我会找到她。”
他一定可以找到桑邈。
三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桑邈。
若生：“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刚得到消息，第四块九州已经出现，四国之人已经动身去找了。”
有了之前鹿首原的经验，这一次纪闻尘显然对若生的话持怀疑态度。
若生亦看出纪闻尘的不相信：“信不信随你，话我给你带到了。第四块九州图就在海角天涯，今夜我就动身，带上肖宜他们一起前往海角天涯。”
“但你别忘了师尊陨灭之前对你的期许。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做对不对得起师尊在你身上寄予的厚望。”
若生撂下话便走了。
纪闻尘：“……”
桑邈消失的三年，他的痛苦一日更甚一日。
到了如今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桑邈的痛苦，无法继续忍受他活着每一日都却都看不到桑邈的苦楚。
可他又能怪谁呢？
这份苦果最早是他自己亲手种下的，如今苦果长成，自然也该他自己尝。
若生总说他疯了。
是啊，他是疯了。
如果他还不能找到桑邈，他也不敢想接下来他会变成什么样。
这几年他总觉得心像是空了一块，风一吹，他整颗心便散了。
纪闻尘攥紧手心，痛苦地闭了闭眼，长舒一ko气。
他再睁眼时，目光跌跌撞撞落在他放在案上的昆仑奴面具。
如今看来，在梅域时他戴着昆仑奴面具接近桑邈的那段日子已是他距离桑邈最近的一段日子。
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却让他与桑邈的关系有了缓和。
纪闻尘：“修竹。”
话音才落地，修竹推门进来。
修竹：“仙尊。”
“今夜启程……”纪闻尘紧握拳头，终于下定决心，“去海角天涯。”
修竹诧异：“……不去上莱国了吗？”
仙尊终于放弃找桑邈了？
纪闻尘没有正面回答修竹：“备好飞舟。”
修竹颔首：“是。”
从流云殿出来，纪闻尘一不小心走到后山。
她的衣冠冢就在不远处。
赵瑜徵和往年一样在这里守了她一整日。
三年前桑邈便是在今日命丧妖鬼冢，那几日他们翻遍妖鬼冢也没能找到桑邈，就连她的残魂碎片都找不到。
不得已，赵瑜徵只好在后山给桑邈立了一个衣冠冢。
三年间每到则这一日大家都会来后山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赵瑜徵：“邈邈，今夜我要出门一趟，可能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毫不意外，回应她的只有仙山带着寒凉冷意的山风。
“我给你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你一定会喜欢。”
赵瑜徵伸手抚过碑文：“邈邈，我好想你。哪怕一次也好，求你入梦来看看我。”
风吹过，什么也没给赵瑜徵留下。
赵瑜徵深深叹了一ko气：“等我回来。”
赵瑜徵前脚刚走，纪闻尘后脚也走到衣冠冢前。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到这儿看她。
他把手放在墓碑上，指腹轻轻划过墓碑：“桑邈，你真的已经消失了么？我知道他们在上莱国发现的那个人不是你。”
“你到底在哪里？”纪闻尘失望且落寞，“原来你竟这般厌恶我，一躲就躲了我这么多年。”
桑邈的衣冠冢旁种了一棵桑树，当纪闻尘的声音落下来，一片桑叶忽然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他手边。
她没有办法回答他，所以便让这一片桑叶替她回答是么？
她想要告诉他，她是真的消失了。
所以不要再找她了。
纪闻尘苦笑：“你有多讨厌我？”
她甚至不愿意让他继续找她还活着的证据。
是夜，纪闻尘一行人动身前往海角天涯。
飞舟速度极快，不过一夜时间他们已经抵达海角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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