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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之抚慰

警察微怔：“这有可能做到么？”

“如果是专业的医生, 且时间足够的话，可以。”医生回道, “但同时这么多人……”他叹着气直摇头, “而且问起发生了什么，全都说不清楚，不记得。”

“所有人都这样？”

“有一个例外。”医生沉肃道, “他疑似精神失常, 等明天精神科的医生上班，再为他做相关检查。”

“带我去看看。”

“救命啊！有鬼！不要过来！有鬼啊！”

还没到病房门ko, 他们就听见里面惊惧的叫喊。警察推开房门, 一身狼狈鼻青脸肿的沈奕霖望过来，安静了一瞬，忽然像看见救星般冲过来。

“警察叔叔！有鬼！真的有鬼！你信我！我没骗人！我看见了！”他死死抱着警察哭喊不撒手，几个医护人员费尽力气才好不容易把他扒拉开。

“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怎么就没人信我！”他急得直蹦，“我没骗人！警察叔叔你快去抓他！把他抓起来！对了！他不是人！那个作家……啊！”他本来想说季动的名字，头却忽然一阵剧痛。

“不准动季动。”

一道有如厚重洪钟般压迫感极强的声音响在他脑子里，他惊恐地一把捂住耳朵跌坐在地。

“不准动……啊！”他本能地想重复那句话，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季动”二字。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震惊地呆愣了片刻, 忽然起身奔到床头柜翻出本子和笔，用力写起来。

他想写“季动有问题”, 却只有“有问题”三个字能显现出来，“季动”二字怎么都写不出来，连划痕都没有。

他猛地扔下笔, 翻出自己的手机, 点开备忘录打字, 却打不出“季动”二字, 打开网页、各种app, 也始终搜索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东西。

层层冷汗不断往外冒，他颤抖着丢掉手机，整个人不寒而栗，他呆滞又惊恐地瘫坐在地，明白了一件事。

他无法用任何方式指认季动。

“啊——！！！啊——！！！啊——！！！”

惊声尖叫穿透病房，他疯了般地抱着自己往角落缩，医生赶忙让护士拿镇静剂来。

“粗麻绳有么？”警察道，“先把他绑起来。”

***

“这孙子是欠揍。”钟yu刚听季动讲完事情的经过，正拿着啤酒趴在阳台上看夜景，“刚刚去探查的灵兵来报，那小子被当成神经病绑起来了。”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失色’了？”季动窝在吊椅上，盯着他的背影，“你惊讶的表情太假。”

“哈哈。”钟yu笑笑，“果然瞒不了你，我查你信息的时候就知道了，怕你不想爆马，就没说。”

季动抿了ko酒，目光锁在他半隐在夜色里的侧脸上。

“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看我书的那次之前，还是之后？”

钟yu身形微顿，捏着啤酒罐转身，坦荡直视季动，嘴角一扬。

“之前。”他道，“但我说的话、发表的对作品的看法，都是真心的。”

“原来yu哥也……”季动想说“原来yu哥也会骗人”，但忽然意识到，他根本没骗自己，从头到尾，他都没说过，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轻笑一声，对着钟yu举了下酒罐：“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那些事的原因，季动从洗澡开始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且他有点分不清这种不舒服是来自身体还是精神状态，在睡觉之前，他索xin把两种药一起塞进嘴里。

塞上耳机，闭上眼后不久，药物的作用让他意识模糊不清，不知是回忆还是梦境，他看见了自己刚刚被确诊抑郁症的时候。

那时候他对抑郁症没有什么认知，只知道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仿佛被数双手紧紧摁在暗黑的深渊底，明明他想努力挣脱的，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

刚用药的时候，他尝到了甜头，压着他的手仿若一瞬间松松开了，他身心轻松，以为自己好了，但不久后他迎来了更多的手和更可怖的深渊。

他开始疯狂吃药，他把药物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独自躲在角落，在已经意识不清手脚直抖的情况下，他唯一的念头是把药塞进嘴里。

最终，他因服药过量被送进医院抢救了整整五个小时。

最严重的时候，药物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他发现了新的让他能稍微减轻痛苦的方式。

自残，各种形式的自残。

磕得头破血流，刀片深深划过ro/体，溺进装满水的浴缸，银针插进指尖，穿着短袖窝在冰冷的雪地里…………

失误当然有，失控到直接去自杀也屡见不鲜，从心里住进那头怪兽后，他是抢救室的常客，以至于，他的养父母从最初不知真假的关心变成了后来毫不掩饰的厌烦。

画面再次从混沌变得清晰后，季动看见自己躺在了电休克疗法的治疗台上，像数次刚治疗完醒来时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伴有短暂xin失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像走失的孩子般无助地抱着如惊弓之鸟的自己。

而在他身边的，只有定时来观察、陌生的医护人员。

季动拼命闭上眼睛，想努力摆脱这讨厌的无助感，再次睁眼时，他又回到治疗室，不过变成了站在治疗台旁边，台上躺着的是他自己，周围医护人员心急火燎地忙碌着。

他记得这一次，治疗结束后，在该有的时间内他没有恢复自主呼吸，人没下治疗台就被紧急推进了抢救室。

嘭——

抢救室的门重重关上，再次打开时一阵强光袭来，他抬手挡光，放下后，发现自己到了重症监护室，病床上插着各种仪器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一些，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

是他刚查出心脏病的那年，也是休学的那年，他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年，他因为心脏病和双向情感障碍的同时严重发作，呆在重症监护室的时间，断断续续加起来长达三个月之久，共经历三次抢救，仅一次是因为心脏病，其他两次，都是自杀未遂。

病床上的少年闭着眼，整张脸白得像石膏雕像，呼吸微弱几乎不见起伏，就像，已经死去。

而偌大的病房，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在打瞌睡的护工。

这种状态下，偶尔也会有意识清醒的时候，但睁不动眼睛，通体冰凉的他，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火里被炙烤般痛苦煎熬，那时候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死。

然而，他已经虚弱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呼吸渐促，他被暗黑深海吞没，燃着烈火的水草紧紧缠绕住他。

窒息，抗拒，剧痛，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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