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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鬼之仪式
季动一夜都被钟yu抱在怀里, 舒服的环境让他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不过像双向情感障碍这种重型精神疾病一旦发作，不是睡一个舒服的觉就能好的, 所以他早上醒来时, 清楚地知道，那头怪兽还在蠢蠢yu动。
不够均匀的呼吸从头顶传来，还微微沉重, 季动就着姿势吻了吻身边人的锁骨。
“一夜没睡？”
“何止？”钟yu带着浅浅笑意, “手都不敢挪分毫，稍微一动某个小屁孩儿就不满意皱眉。”他故意伸了伸胳膊, “手都麻了。”
“哼。”季动不信, “你还会手麻？”
“我说麻就麻。”他加重力道搂了搂怀里的人，“起来吃早饭吧，不然要低血糖了。”
“不是没挪分毫？”季动懒在他怀里不肯动，“怎么做的早饭？”
“法力做的。”钟yu故意无奈叹气，“没办法，谁叫某些人娇气得很，又不让人走又必须按时吃饭呢。”
“哼。”
“有力气起床么？”钟yu低头吻了吻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我端过来喂你？”
“你知道的。”季动轻笑, “我宁愿死在去吃饭的路上，也不要在床上吃东西。”
吃过饭出门的时候, 钟yu叮嘱他：“晚上早点回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着季动进了电梯，钟yu关上门的时候, 天空忽然响了一声闷雷, 天色霎阴沉下来。他本能抓过黑伞一把拉开门就准备冲出去追人, 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禁锢。
抬手抚在那道无法越过的屏障上, 他握着伞的手越发用力。因为这道屏障, 下雨的时候连把伞都不能亲自给喜欢的人送去。
他从没像此刻这样，迫切地想摆脱这道禁锢。
季动今天的状态不能开车，是准备打车出行的。出了单元楼十几米，一个身影拦在他面前。
“季先生。”墨锦惠礼貌道，“快下雨了，钟大人让我来给您送伞。”
“谢谢。”季动接过伞，墨锦惠便没了身影，雨点毫无征兆砸了下来，他撑开伞，回头望向十六楼。
钟yu在阳台望他。
他没转眸掏出电话拨了出去，阳台上的人很快接起。
他柔声问：“要跟我出门么？”
“夜神殿堆了一夜的事务等我处理。”钟yu笑答，“不要勾引我，我怕我忍不住，其实……”
他担忧叹道：“你现在的状态，我还真挺不放心的。”
“今天导师开项目会议，不好缺席，学校的事情忙完我就回来。”季动凝望立在阳台上的人，即使隔着雨帘都能看出他温煦的眸光，“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还有，我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不要找灵兵跟我，好么？”
“好。”钟yu柔顺道，“你不喜欢就不要，我尊重你，但一有什么事就用符纸通知我，比电话来得快。”
“知道。”季动对着电话啵了一ko，“走了。”
挂掉电话，两人同时转过身。钟yu拉上阳台门朝上面一靠，敛了笑意，垂落下握着手机的手，静立了良久。
雨越下越大，季动出了小区，在十六楼看不见的巷道内倏然停下，眉头才痛苦蹙起，他扶住墙扔掉伞，冰凉的雨水顷刻浇了满头满脸，一ko气吐出，他剧烈喘息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就头痛yu裂，他用尽所有力气才管理住了表情。钟yu是不必睡觉，但忧心忡忡守了自己一夜的他，必定不好受。
小时候想方设法的自虐自残找存在感，只为了让养父母多关注自己，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厌烦。而现在，真的有人对自己关怀备至时，反而不想让他忧心了。
曾经他无法理解的“情感泛滥”的那类人，陡然回过神来，自己竟也成为其中一员。
严重的精神疾病发作期有多难捱，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不过，淋一场冷雨就可以缓解，反正他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年轻人就爱瞎矫情！”远处大爷大声的喝斥传进他耳朵，“没事装什么忧郁玩儿！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身体！”
这话他听多了，早已可以无视。大多数人只看表象下定论，可没人知道，他刚从一场生死较量里出来。
冷雨裹挟着寒凉的风同时往他身上砸，他冷得发起抖来。怪兽却好像更兴奋，在风雨交加中肆虐。
杂七杂八的喧嚣声由远及近，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重叠。
“宝宝，爸爸来陪你玩啦。”
“宝宝自己先玩一会，妈妈给你做饭，乖乖的啊。”
“不准偷吃零食，不然等会又吃不下饭了。”
“我只要我的宝宝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满足啦。”
“宝……好……”
漫天大火中，亲生父母尸体的影像还未消散干净，养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打得不可开交的身影又如电影似的播放起来，放了一半，救护车闪着极速旋转红蓝/灯光呼啸而至，一次次把昏迷、受伤、鲜血淋漓的他拖进抢救室……
他一把捂住耳朵紧闭双目瘫坐在地，紧紧抱着自己瑟缩在角落颤栗，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幻觉作祟，却挥之不去，背后坚硬冰冷的墙抵着背，退无可退。
脑子里猛然一炸，他睁开了眼，头不痛了，身体不冷了，幻觉消失了，连雨都没声了，他失去了身体、心理上的全部知觉。
从地上站起来，他跨出两步后转身，无声的雨毫不受阻地穿过他身体，微垂下头，平静俯视在墙角崩溃的自己。
他又一次成功分离，只要从痛苦的身体里逃脱出来，让另外一个自己去承担就好，而被分离出来的这个“自己”，只需冷眼旁观。
他在无声潮湿的世界里等待，忽然一把伞撑在瑟缩在墙角的自己的头上，抬眸望去，钟yu正握着伞冲他温柔的笑。
他心头一喜，一步上前想把人抓进怀里，却抓了个空，那人身影倏然而散，他杵在那愣了许久。
十多年来，他早已对怪兽习惯且麻木，它怒吼的时候跟着承受就是。而眼下即使是被分离出来的这个毫无情感的“自己”，也忽然有了强烈想要摆脱怪兽的yu望。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怪兽和他都累了，双双平息下来。但一身狼狈的他注定无法去学校了，打了个电话跟导师请假后，去酒店开了间房。
把湿透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选择清洗加烘干功能后，他自己也洗了个热水澡窝进被子。这些天来，每晚有人抱着他睡，忽然又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即使被子再保暖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只得向以前一样抱一只枕头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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