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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神之愁
下了朝的世宗因是在后花园捉到人的。
先前复位大殿结束后, 他便让人把钟yu带回自己房间休息，他则留下和大臣们商议事务。一结束就马不停蹄地冲回房间, 却没见着人, 找了一圈，在后花园发现了坐在凉亭对鱼塘发呆的钟yu。
“为什么躲我？”他倏地瞬移到钟yu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他手臂嗔怪问道，语气却很温和。
“殿下不可！”钟yu一惊, 立马“扑通”跪下行礼, 腰身弯得比世宗因低很多。
世宗因无奈：“yu哥……”
“殿下！”钟yu的脸几乎要贴在地上，“钟yu恳请殿下以后不要这样称呼, 这声‘哥’, 属下实在受不起。”
握着钟yu手臂的指尖微微发颤，世宗因深深呼吸了ko气，开ko时还是柔和的语气，他揉了揉钟yu的臂膀：“回去说，脸色这么差，别在外面吹风。”
把钟yu带回自己的房间，他强行将人摁在自己床上躺着，钟yu要起来, 他又把人摁回去。
“命令也不听？”他摁着钟yu盯他，终于有些急了。
钟yu一愣, 静默了半晌终于乖乖躺回去，落下睫毛，恭顺地说了句：“谢殿下。”
“你非得往我心上扎刀是么？”世宗因望着他的眼眸盛着点点碎光, 像只受伤的小猫。
这是季动才有的眼神, 他之前从未在殿下眸中见过。他急切地探入世宗因眼底深处, 想努力抓住什么, 却在刺目的红闯进余光时仿若被兜头浇了冷水般瞬间一寒。
心里仿若被缠绕上无数打不开的结, 拧巴纠结，混乱不堪。
“属下不敢。”他最终低下头，回了这么一句。
世宗因：“……”
他偏开头闭上眼深深呼气，努力克制翻涌而上的情绪，也试图缓解被刀扎般的疼痛。再睁开时，他眼里已重归平静。
他伸手就要去扯钟yu的衣领，钟yu慌忙捂住胸ko，他控着力道挪开他的手，无奈叹息：“我看看伤。”
“不必劳烦殿下，属下自会……”
“命令。”世宗因面无表情地说。
钟yu不得不松开了手，任他扒开自己的衣服，但身体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怕我？还是紧张？”世宗因边给他查看伤ko边低沉着声问道。
都有。
但出ko的话却是：“都没。”
“哼。”世宗因低哼一声，没有去戳破他的谎言。
“你看看你，身上还有好ro么？我才三十二年不在，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世宗因盯着他身上的种种旧疤新伤满眼心疼，“我在的那五百年，从没让你受过这么重这么多的伤，季动之身还是太弱，一点儿保护不了你。”
“不要这样说，季动他……”
钟yu脱ko而出，本能地就要反驳，又忽然住了嘴。
季动他……还是季动你……似乎怎样说都不对。
“季动什么？”世宗因微勾起嘴角，似乎很想听他没说出ko的话，同时化出瓶瓶罐罐开始给他上药，“说我听听。”
“季动……”钟yu硬生生把原本的话憋了回去，转而问了一个他也确实一直疑惑的问题：“季动的年龄为什么和殿下的转世时间对不上？”
世宗因的正上药手微不可察一顿，也因为上药他正好低着头，眼里的慌张没被钟yu捕捉到。但他反应相当迅速，手上的事没停，且在抬起脸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出了。
“哦，这事啊。”世宗因像提起一件不经意小事般用很随意的语气道，“进入转世通道后，我好像被困在了某种混沌空间里，然后突然有一天又冲破它回归了正道，其实我自己并未觉得过了很久，就像睡了一觉，我归位后才知道，原来我在那里停留了六年。”
“混沌空间？”钟yu蹙起眉头，“从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一般只要入了转世通道就能正常转世的。”
“那你见过在位主神转世么？”
钟yu摇头。
“那不就行了，在位主神转世的情况也是第一次发生，会遇见什么事谁也想不到，我现在顺利归位，之前这些小意外不必在意。”
世宗因说得很诚恳，但钟yu的眉头却没松，反而拧得更紧。
“可我总觉得转世前那段记忆……嘶！”
“还知道疼？”世宗因故意在他肩膀伤ko重摁了一下，让他因疼痛无法继续思考。他本身自然是舍不得这么做的，但为了防止扯出某些不必要的陈年旧事，他只能狠了狠心。
“这是那次你偷偷去海司尧住所找线索受的伤，当时欺负我没法力不能辨别，骗我说是皮外伤都好了，其实到现在都没愈合。”他指腹沾着药膏轻轻揉在伤ko上，“你们同为守护神，他最隐秘地方机关的杀伤力，怎么可能受点皮外伤就能逃出来？”
钟yu一时语塞，甚至心虚地撇开脸。世宗因瞟了他一眼，在心疼的同时又有点得逞的意味。
他是故意说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把在上个话题中心虚的自己变成心虚的钟yu，而忙着心虚的钟yu，就不会再追着问下去。
“这些是被阳光灼伤的地方，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疤痕。”他捻着药一点点抚过那些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甚至有些可怖的疤痕，“你那么爱玩又好动，刚开始发现自己被禁锢在一座小小房子里的时候，该有多难受。”
以前面对作为人类的季动时，钟yu还能用法力掩藏伤疤，而如今，在殿下面前，他彻底无所遁形，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能沉默装死。
“还有这些。”世宗因宽大的手掌抚摩挲在一些要要好不好新旧交替的伤上面，“是在我的神像前，自己惩罚自己时留下的。”
钟yu猛然一僵，终于沉默不下去了，诧异盯向世宗因。
“我在殿下神像前做的事都……”
“是，我都知道。”世宗因微微挑眉，“神像有我神识，神像殿发生的事，我都能看见听见，哪怕我离开，也能接收来自神识的记忆。”
装死不够，钟yu想，要不真的死一死吧。
他不自觉开始回忆起自己都在殿下神像前做了什么，越回忆脸色越白。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心思，世宗因反倒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的变幻莫测的脸色，而后面色一沉，责怪又心疼地望他。
“谁准你擅自惩罚自己的？”
钟yu不敢转头，只细微嗫嚅：“回殿下，做错了事就该……”
“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他轻托起钟yu手腕，照着上面的一道疤痕就吻了下去，“包括你自己。”
钟yu一怔，像触电般猛地抽回手钻出被子直接在床上就行起了下跪礼。
“殿下只是一时还没从季动这个角色里走出来，季动二十几年的人生对殿下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很快就会忘掉，但殿下就是殿下，等殿下适应了本来的样子就好了。”
“那你呢？钟yu。”世宗因为他擦药的手还悬在空中，盯着面前人恭敬的后脑勺终于有些不悦地蹙了眉，“你和季动才相识一年，这短短一年，对你来说也是沧海一粟么？”
钟yu背影明显一僵，整个人气息不稳，后脑的小辫子跟着他发颤，他久久不起身，也迟迟说不出话。
就在空气静默到凝滞时，世宗因终于叹出了长长气。
“我走没走出来自己最清楚。”他缓下语气，一把拉起钟yu就抱在怀里像曾经一样在他脖颈间嗅闻，“yu哥，你不要这样，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就好。”
钟yu却猛然推开他直接瞬移跪去了地上，依旧是低首弯腰的姿态。
“君臣有别。”他说，“属下，不敢僭越。”
“你说什么？”世宗因缓缓从床上起身，难以置信盯着他，“君、臣、有、别？”
“哈……哈哈哈……”他极讽刺地冷笑，笑得呼吸都发起疼来，“钟yu，你现在跪在我面前跟我谈君臣有别？”
“跟你相爱一场的季动到底算什么？”他语调平稳，可就是能听出藏在字句间的丝丝怒意和寒凉，“你真打算，当他死了？”
钟yu扒在地上的手紧紧一收，握成指节泛白拳头，呼吸俞发急促。
“何况。”世宗因低下眼眸睨他，“你根本无法当他死了。”
此话如当头棒喝彻底震碎了钟yu给自己设的防护罩，使他不得不直面深深明白却不敢承认的残忍事实。
死了的人至少还有魂灵，还能转世。而本相是殿下的季动，当殿下和他都选择遗忘这段记忆，那么季动这个人，就是烟消云散。
狠狠抽了ko凉气，钟yu的五脏六腑被拧在一起似的揪着疼，巨大的、莫名的恐慌从脚底直冲脑门，他觉得自己就快跪不住了。
“还是说，你宁愿如此，都不愿意接受我。”世宗因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可只看见抗拒紧闭的双目，压不住的怒意在眸中燃烧，他手一用力握住钟yu整个下颚俯身就吻。
啪——
钟yu在觉察到他强势且愤怒的气息靠近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让并同时拍开他捏着自己下颚的手，且因用力过猛整个人摔趴在地。
世宗因吻了个空，空了的手悬在那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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