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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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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昼躺在床上失眠。
关着灯,眼睛看不见,所以嗅觉敏感,他能闻到枕头和被子上都还沾染着谈小凡很干净的味道。
凌晨三点钟,辗转反侧后,裴清昼重新披上睡袍,去了影音室。
早些年,在加州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沉迷上看各种电影,因此存下了不少绝版碟片。
影音室并不整洁,地面和小茶几上凌乱堆放着打开的盘盒,家里佣人不被允许进入这里。
漆黑又安静,曾经谈小凡总把自己关在影音室里,一个人睡午觉。
裴清昼倒了杯红酒,从碟片架最下面的格子里轻松找出了一张碟。
——忠犬八公的故事。
这电影讲了个名叫八公的狗在主人去世后一直等待主人归来直至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故事。
他不喜欢这类片子,但谈小凡喜欢。
谈小凡喜欢小猫小狗小孩子。
裴清昼把光盘推进影碟机,然后去拉开厚重的遮光帘。
十二月,窗外飞雪。
算上今年就六年了,回忆起来,他第一次见谈小凡的时候,谈小凡才十九岁。
六年前,也是冬季。
谈小凡刚到西餐厅打工。
他是备班,意思是如果演奏老师有事来不了或者中途不舒服,他负责临时顶上。
那会儿,陈嘉辞已经出国走了好几年,裴清昼身边也莺莺燕燕围着不少人。
一天中午,裴清昼陪同客户到西餐厅吃饭。
路过餐厅大堂,跟裴清昼同去的一位朋友给他指餐厅远处的三角钢琴。
朋友小声说:“喏,那小孩儿准是你喜欢的款。”
裴清昼只当玩笑,匆匆一瞥。
那天,谈小凡穿了件白衬衫,侧脸稚嫩,肩膀单薄, 正极为板正的坐在琴凳上,弹的曲子是卡农。
他年纪小,长得还显小,像少年。
后来用完餐,临走,裴清昼叫来餐厅经理,经理说:“是个苦命孩子,母亲得了病,下头还有个弟弟。”
几天后,裴清昼又到餐厅陪客户吃饭。
等客户走了,他正也要出包厢,餐厅经理从外面拉开门,把谈小凡推搡了进来。
谈小凡顶着张大红脸,踉跄两步,差点儿跌在裴清昼西装裤下。
裴清昼故意不说话,谈小凡横眉冷对跟他讲:“哥,我正经来工作的,我…我不跟您好。”
上赶着倒贴的都不计其数,裴清昼不喜欢也犯不着强人所难。
但他觉得谈小凡挺好玩,可乐,于是笑了笑之后,他把经理叫进来,让经理把这傻孩子快给领走。
本来相安无事,裴清昼想,是你先来招惹我。
两个月后,也是个十二月,圣诞节前夕。
裴清昼很久没来过这家西餐厅了,他这次过来仍是陪客户吃饭。
用过餐,司机载他回家,谁料车刚开至地库出口,就是一个急刹。
车头正中央,车灯交汇下。
谈小凡还穿着那件白衬衫,他展开双臂拦在车前,明明那么冷,满身落雪,却无半点蜷缩退意。
司机根本没下车,直接掏出手机要叫安保,结果被裴清昼打断了。
裴清昼让司机下去询问。
等了两三分钟,司机回来跟他说:“裴总,他说找您有私事,我怎么问,他都不和我讲。”
之后,司机又下车去给谈小凡递话:“裴总叫你去车上。”
谈小凡在副驾和后排座之间犹豫,最后硬着头皮去拉开了后排座车门,他手冻僵了,回不了弯,竟几次都没拉开。
车内温度很高,太暖和了,谈小凡脊背紧紧贴在车门上。
裴清昼五官深邃,面部线条硬朗,笑不笑都不慈眉善目,根本不像好亲近的人,其实谈小凡心里十分怕他。
“什么事?”裴清昼很会看人,即使现在谈小凡还什么都没说,他心里也能猜到一二。
八成是小孩儿遇上困难了。
谈小凡很直白,但说话时,齿关和嘴唇都在发抖:“您说让我跟着您的话还作不作数。”
裴清昼的视线故意在谈小凡身上打量了一番,像审视一件商品,他答:“作数。”
“那我答应您。”谈小凡很果断。
裴清昼偏过头,目光看向自己那侧的车窗外,语气很淡漠:“条件?”
“我弟弟在学校里得罪了人。”谈小凡早就打好了动听的腹稿,可眼下却什么也说不出。
两周前,谈小念在学校打架,打伤了同班的一位同学,原因是这位同学笑他没有爸爸。
本来不是不占理的事,但这位同学父亲是身居高位的领导。
出事后,谈小凡低声下气去跟人家求和,同学父亲趾高气昂说,绝对不能就这算了。
学校给谈小念记了处分,同时责令转学,可根本没有其他学校愿意接收。
谈小凡坐在家里干着急。
谈小念把脑袋枕在哥哥腿上,他说:“哥,我不上学了,我也出去挣钱,给妈治病。”
听弟弟这么说,谈小凡恨不得去死。
裴清昼没追问他得罪了什么人,他只问:“弟弟多大了?母亲什么病?”
“弟弟十四,妈妈肝硬化…末期。”谈小凡越说头扎得越低。
裴清昼没说帮还是不帮,但次日,谈小念的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对方家长不再追究,也撤销了对谈小念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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