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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堂审
天地颠倒,商闻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齿关紧闭如珠蚌。
眼皮重似千钧,他已经神识不清,缩在角落里打颤,连什么时候被提审的衙差粗暴地拖出去都不曾知觉。
脑袋里翻来覆去地做梦,一会儿是玉虚宫一会儿是阎罗殿,迷迷糊糊睁眼,眼前又是万丈深渊,腥臭飓风自渊底卷起,强大的推力快要把他推入万劫不复。
他痛苦锁紧双眉,苍白开裂的嘴cun喃喃地念:“放过我!”
——“哗啦!”
湿淋淋的冷水侵衣透过,被打湿的棉衣像石头一样盖在身上,寒风一吹,冻得人骨缝里都泛着冷。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堂下犯人可醒来?”
立刻有旁从的上去通报:“醒了醒了,大人可即刻堂审。”
商兰台冷得牙齿打颤,只觉脖颈处一阵阵钝痛,牵得他浑身上下无一处舒坦。身旁一道大力将趴在地上的他扯起,按在地上跪下,不远处有人大喝:“堂下嫌犯,你可知罪!”
商闻柳昏沉沉抬眼一看,头顶悬着正大光明牌匾,堂上坐个朱红官服的官员,两旁整齐列着衙役,厚重大板架在身侧,隐隐透出一股干涩的血腥味。
他恍惚地摇头,眼前的景象在他意识中搅成混沌漩涡,继而崩塌成碎块,光怪陆离忽大忽小,白的红的光点胡乱跳动,商闻柳以为自己困在了梦魇中,蜷起身体,皱着脸嚅嚅地唤了一声“娘”。
那拉他的力量再次袭来,这回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商闻柳眼冒金星,彻底清醒了。
堂上坐着的人身着红色官衣,正是本朝知府的打扮。
大梁京城分长明、锦安、渠杲三府管辖,商闻柳一琢磨,猜想这里该是长明府的公堂。眼下他身侧站立两列凶神恶煞的衙役,回头又是大门紧闭,俨然一个与世隔绝的刑房,实在处境堪忧。
他头疼欲裂,平下心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赵文良宴请同窗,在别苑大摆酒席,到了晚间同窗出言不堪入耳,他实在受不了,出去醒酒透气,攀上了后院的假山,后来……后来——
一阵响动之后,有人打晕了他!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商闻柳自然一概不知,只是如今这般架势,纵然他是问心无愧,只怕也是说不清了。
长明知府见他醒来,一拍醒堂木,重整声威,喝道:“堂下可是商闻柳?”
商闻柳双腿已经麻木,无力跪坐在地上,也没人来搀着,抬头看了眼那知府,低声道:“正是。”
知府冷笑:“你可知罪。”
商闻柳一顿,咬牙站起身,拱手如实说道:“知府大人,请恕在下无知,并不知我有何罪。”
知府扫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商闻柳身边:“既然这样,那本官就好心助你回忆一遍经过。”
“十一月初九晚上,就是昨夜,你在朋友家中聚饮,喝醉了出去乱走,见到一个貌美的婢女。你见色起意酒醉壮胆,便恶向胆边生,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谁料此女反抗激烈,你害怕被旁人发现有损你的名声,情急之下用随身携带的刀捅死了那婢女——可有此事?!”知府对衙役一挥手,那人便会意,与旁边的一起下去,抬了一架盖着白布的担架上来。
白布掀开,赫然是一张失去血色的苍白面孔,保留着生前的万般恐惧,脖颈不自然歪曲,上面紫黑的掐痕历历可数,五官痛苦的纠结着。
商闻柳心里打个突,不忍看这惨状,侧过头去。
“如今知道害怕了?”知府轻蔑一笑,回到堂上坐下,一撩袍子,再“啪”的一拍醒堂木,“堂下嫌犯,将你如何杀死婢女之经过从实招来,本官可从轻判决!”
商闻柳抬眼直视那知府:“非我所为,恕我难以杜撰案情经过。”
知府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传证人李二上堂!”
那发现尸首的别苑下人低着头被领上来,指认道:“昨夜此贼对府上婢女欲行不轨,嫉恨之下将府上婢女捅死,我路过撞见将他打晕,可是为时已晚,人已经死了。”
“你浑说什么!”商闻柳平白受这陨雹飞霜,恨道:“大人,昨夜我在庭院中被人打晕,根本没见过什么婢女!方才我观这女子尸身,分明颈间已断且有扼痕,我一介书生,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敢问可否有验尸凭证,若无有,还请大人命仵作验尸还我清白!”
知府怒道:“竖子焉敢狡辩!你是个甚么淫邪的东西,本官早就一清二楚!传证人古康成上堂来见!”
听了证人名字,商闻柳一惊,直直朝堂外望去。
......
从知府衙门大门前离开,黑衣汉子抹去脸上伪装,脚步轻盈,猫儿一般走在暗巷之中。
这条巷子从长明府衙后院水渠一直通到东门大街,那里寺院林立,出入多是僧侣信众,香火缭绕,诵经叩钟声日日不绝。
此间还有一位贵人居所,落在净梵寺旁。
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内阁首辅郑士谋大人的居所。
郑阁老出自戎马之家,一家只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人,少年入仕,经两朝风雨,如今是人人称道的良臣。阁老家正门前访者甚众,黑衣汉子在暗处打量片刻,折返去了后门。叩门三长一短,一个青衣老仆给他开了门。
“来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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