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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晚风迎面吹来, 徐怀山骑马带着一行人向东而行。

李清露坐在马上，想着师父和一众师姐妹，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她心里十分难过, 泪水藏在眼睛里, 被马一颠, 噼里pia啦地滚落下来。

徐怀山怀里抱着她，本来心q十分舒畅，却见她肩膀一cou一cou的。徐怀山觉得自己好像欺负她似的，低头道：“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李清露想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哑声道：“我不愿意，你非b我那么说。难怪big家都说你们是坏人，你们真的坏透了。”

徐怀山嘴角一扬，淡淡道：“本座若是真的十恶不赦, 你就不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了。”

李清露倒也承认他说的不错，但还是生他的气。徐怀山明白她的心q, 故意气她似的道：“你师父她们都不要你了, 姜家的人为了自保, 也不要你了。天下之big, 除了本座之外再没有人肯收留你了。你要是哭的我心烦了——”

李清露截ko道：“那你也别要我了, 在这儿把我扔下就行了。”

“你想的美呢。”徐怀山冷笑了一声, “从今往后, 你只能待在本座身边。你若是再掉一滴眼泪，本座就回去杀你门派一个道姑。”

李清露知道这人疯疯癫癫的，想Gan什么就Gan什么, 根本不讲道理。她只得拿袖子擦Gan了眼睛, 强忍着难过不出声了。

她耳朵里回dang着他的话, 那么多人都看见她跟徐怀山走了，她从此成了个魔jao妖女，正道上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她从小虔诚修道，一心向善，没想到有一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接So不了这样的自己，又不能哭，嗓子哽的厉害。

徐怀山见她沉默下来，肩膀紧紧地绷着，仿佛想让自己坚强一点。她一个小女子，跟着个big魔头去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生活，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何况她是为了救师父和同门才这么做的。

徐怀山佩服讲义气的人，也不想太为难她了，缓和道：“我吓唬你呢，我不会去伤害你师父她们的。”

李清露没说话，他又道：“无量山也没你想象的那么糟，cun天有花，地方也挺开阔的。晚上能看到很多星星，很明亮。”

他掏出手帕给她擦脸，李清露忍了许久，眼泪从鼻子里淌出来了，就着手绢擤了一下。

“哧——”

徐怀山：“……”

他把手帕扔在她怀里，还是之前她给他蒙眼的那一条，道：“还给你了，自己拿去洗Gan净。”

红将军看见了，拼命忍着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别人都怕徐怀山，她却没有那么怕他。把她带回无量山，以后的r子应该都不会无聊了。

一行人折而向北走了数r，这天傍晚来到了无量山脚下。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静静地洒落下来。李清露抬眼望去，一座巍峨的高山耸立在前方，山上生满了蓝花楹和松柏，幽蓝与苍翠的颜sjao织在一起，掩映在山间的薄雾中。

山道蜿蜒曲折，向山中延伸而去。屋檐上铺着青灰s的瓦片，墙和廊柱是朱红s的，檐角飞扬，屋舍建造的十分华美。有高big的殿宇、也有钟鼓楼和j致的亭台，透着一股幽静深沉的气息。

徐怀山勒住了马，跳了下来，又伸手接了李清露下来。

有人在山前守卫，见了徐怀山便行礼道：“恭迎jao主。”

徐怀山略一点头，让红将军先带风息营的兄弟们回去。他站在一旁，由着李清露到处走动，了解周围的q况。

草丛中传来滴铃铃的虫鸣，萤火虫放出碧绿的光芒，在暗夜里飞舞。山前有个一人高的石碑，碑上雕刻着一只咆哮的野so，生的像虎豹，却又更小一些。它脚踏着三道水波纹，龇牙抬爪，透着一股杀气。她来的路上就注意到了，风息营的人马鞍子上就绣着这种野so，打出来的旗子上也有它的纹样，看来这是业力司的图腾。

李清露道：“这是什么？”

徐怀山淡淡道：“【獍】。”

李清露看它跟屋顶上的脊so长得差不多，道：“这是镇山的吗？”

徐怀山道：“镇人的，谁不服就拖出来给它吃了。”

李清露有点茫然，觉得他big约又在胡说八道骗自己。徐怀山拍了拍石碑，掸去了上面的灰尘，道：“这种野so极其凶残，在胎里就以同胞兄弟为食，待到生下来之后，就tun吃掉它的父亲。”

李清露本以为这是辟Xiee的，没想到它本身就Xiee的可怕。她道：“那你们怎么以它为图腾？”

徐怀山面无表q道：“这种凶so最是薄q寡义，残忍无恩。用在这种地方，不是正好么？”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睛上好像蒙着一层阴影，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虽然身为业力司的jao主，回到这里的时候，却没有在外面时那么轻松，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就像走进了一个荒凉的墓xu。

李清露有些怕他这个样子，之前他虽然吊儿郎当的，却没有真的伤害过她。但自从到了无量山，他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才是业力司的jao主本来的样子。李清露忽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看中了一个人，就如此执着地要把她留在身边。

他被孤寂感包围着，不想独自穿行在这漫长的黑夜里。就算是自私也好，他要找个人来陪他。

李清露望着耸立的高山，意识到自己也将要踏进那个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心中生出了彷徨。

徐怀山淡淡道：“跟我来吧。”

他迈步上了石阶，李清露跟在他身后，慢慢走了上去。远处传来了枭鸟的叫声，银s的月光照下来，在山间轻轻流淌。恍惚间，她耳边传来汩汩流水的声音，仿佛有chao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将她淹没在一片漆黑的深海里。

夜幕下的无量山十分静谧，远处渐渐有一盏灯火亮起来了，接着又是一盏、两盏。走的近了，便见几名身着白衣的侍女将山中的灯笼点了起来。走到山顶，前方是一座big殿，殿前有五层汉白玉的石阶，门匾上写着云山殿三个金s的big字。

徐怀山走了进去，李清露跟在他身后，见big殿中灯火辉煌，雕梁画栋，十分华丽。

big殿宽阔明亮，前方正中是一把鎏金的宝座，这里是他平时跟人议事、举行庆典的地方。一座墙隔开来，后头是jao主起居生活的地方。徐怀山径自走了过去，他在外奔波了许久，终于回来了，有些疲惫。

卧房里摆着一张紫檀的拔步cuang，靠墙放着几个雕刻j美的衣橱和一副桌椅，cuang尾有几个樟木箱。碧纱橱后头摆着一张侍女用的小榻，对面放着一张女子用的小桌子和一对玫瑰圈椅。

隔间是jao主的书房，屋里摆着一张书案，几个营的信报都送到这里来。他不在时，便是朱剑屏在这里替他处理事务。这里不但有徐怀山的东西，还有朱剑屏用惯了的笔墨和砚台。桌上摆着笔架和一个紫晶don，后面是一排高big的书架。旁边放着两对太师椅，中间又有两张小方几。窗户下面放着一张罗汉cuang，花架子上摆着观花石榴和矮种榕树的盆景。墙上挂着几张山水画，一旁挂着一幅宫装女子的画像。

李清露踱过去，想仔细看一看画，徐怀山却站在卧室的正中间，张开双手背对着她。

她想起自己已经是他的丫鬟了，意识到他是要自己伺候他。她只好过去帮他把外衣脱下来了。徐怀山在cuang边坐下了，她手里抱着他的衣服，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

她见旁边有个衣架子，便把衣裳挂在了上面。一个白衣女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她big约二十五六岁年纪，堆云般的发髻上戴着一根金s的玫瑰簪子，容姿秀美，气质温婉安静，正是月练营的统领云姝。

她走过来，对徐怀山福了一福，道：“恭迎jao主。”

李清露想起刚才带着侍女们点灯的人好像就是她。徐怀山en了一声，那女子看向了李清露，对她微微一笑。她已经听人说了，jao主带了三百个兄弟去救了玉虚观的一众道姑，千里奔波不辞劳苦，为的就是要博美人一笑。

如今一见，这小姑娘果然生的冰j玉骨，秀丽动人。

云姝转身去烧水，给两人烹茶。徐怀山道：“你也累了，随便坐吧。”

李清露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书房里飘起了茶香，云姝端着茶过来，放在徐怀山面前一盏，又给了李清露一盏。天不早了，茶水泡的淡，几片neng芽沉在水里。

徐怀山喝了一ko茶，云姝道：“jao主要用饭吗？”

他想了想，道：“上点宵夜吧。”

云姝出去了片刻，和几名侍女端了两份杏仁酥酪、小笼包，两小碗j汤煨的银丝面，放在了桌上。徐怀山招了招手，道：“吃点东西。”

几个盘盏小巧j致，盛宵夜正好。徐怀山只吃了两个小笼包，坐在一旁喝茶。

他习惯了一天吃两顿，晚上不吃也没什么感觉，这些都是给她叫的。李清露吃了一碗面，又吃了一碗杏仁酪。酥酪又甜又香，上面点缀着核桃仁和一个糖渍的樱桃，他的小厨房做饭还是挺有一手的。

李清露忽然意识到他在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多，招他嫌了。

徐怀山把自己这碗推了过去，道：“我还没动，你要吃么？”

李清露觉得自己八成是被他当成了饭桶，想说自己也不是每顿饭都吃这么多的，只是在外面跑得饿了。但徐怀山好像不怎么在乎，反正他不差钱，Yang活人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道：“我吃饱了。”

徐怀山一摆手，侍女们便把盘盏撤了下去。他道：“云姝，这丫头叫李清露，以后就是月练营的人了，负责贴身伺候本座。你给她安排个住处，再jaojao她服侍人的规矩。”

云姝答应了，微微一笑道：“李姑娘，跟我来吧。”

她向徐怀山行过了礼，退了出去。李清露跟在她身边，汉白玉的石阶倒映着月光，仿佛有水波随着她的脚步一圈圈dang开。

云姝是这里侍女的统领，温柔big方，有种让人信任的感觉。李清露虽然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但是跟她在一起，就想起了道观里的师姐妹，心里踏实多了。

与此同时，云姝也在看着李清露。她的头发乌黑柔软，皮肤雪白，眼神里带着一点轻灵通透的感觉，气质让人很舒适，难怪jao主会喜欢她。

云山殿以西，有一片低矮的宫室。云姝道：“那边就是月练营的姐妹们住的地方。big家要伺候jao主、打扫宫室，住的远了不方便。”

李清露点了点头，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过来了，的确不远。云姝又道：“你对这里不熟悉，我big体说一下无量山的q况。业力司自jao主以下，设有一军师、二将军、三堂、四营。军师叫朱剑屏，常去云山殿处理事务。青将军和红将军是jao主的左右护法，你应该见过了。天覆堂在洛阳，人和堂在长安，地载堂在咸阳。风息营是jao主的亲卫，雷霆营负责守卫业力司外围，这两个营是对付外敌的主力，都骁勇善战。月练营中都是女子，负责内务。星辉营都是少年人，带头的叫段星海，是咱们jao主的徒弟，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李清露有些诧异，道：“他才多big年纪，就有徒弟了？”

云姝微微一笑，道：“jao主二十二了，他武功高，自然能收徒弟。星辉营的人都是前任jao主从活死人坑里放出来的孩子，jao主慈悲，特意设了个营jao他们功夫。一眨眼都五年功夫了，那帮孩子也长起来了。”

她停下来，向远处的一座山头上指过去。夜s中，几点灯火亮着，映出一排排整齐的营房。一面蓝s的big旗在风中飘dang，上头绣着一个金s的星字。半山腰还有不少营房，距离这边太远，便看不清了，应该是雷霆营和风息营的住处。

往西走了片刻，穿过一道月don门，便是月练营的姐妹们住的地方了。院子里种着松柏和梅花，屋舍修建的十分j致，比给侍卫们的营房讲究多了。

云姝引领她进了一个厢房，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了。值夜的时候就在jao主房里睡，你r常服侍他，应该也不会经常回来。”

李清露想起他说过，他去哪儿，自己就得去哪儿，以后恐怕不会有自己的时间。

云姝道：“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就在你旁边的厢房住。”

她说罢离开了。李清露看着屋里的陈设，靠墙摆着一张垂着白s纱帐的黄花梨架子cuang，一个雕着喜鹊登枝的big衣橱，靠窗摆着一副桌椅，还有几个小圆凳。桌上放着一个笸箩，里头有针线和绣箍。屋子虽然不big，只有她一个人住，待遇已经很高了。云姝知道徐怀山看重她，对她也很客气。富贵人家伺候主子的丫头，都是半个big小姐的待遇。李清露既然是贴身服侍徐怀山的人，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她。

cuang头上放着个驱虫的香袋，散发着艾叶、金银花和藿香的气味，让人心神宁静。

在业力司，就算侍女也比玉虚观的人过得好。可她还是想念师父，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李清露躺在柔软的被褥上，奔波了这么久，十分疲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次r一早，李清露在鸟雀的叫声中醒来。她看着白s的cuang帐，发了一阵子呆才想起自己已经到了业力司。以后自己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是早点适应的好。

门外敲了几下，有侍女给她送了衣裳和发饰过来。衣裙是白s的，上衣窄袖便于活动，裙摆上绣着金s的浪花，另外几件裙摆上绣着莲花，形制都是一样的。

锦盒里装着几支粉s、紫s的宫花，一支碧玉簪子，一支金分心、一支金挑心，一对祥云金钗，一块出入的令牌。她跟着徐怀山，代表的是他的面子，自然不能穿的太寒酸。

有人给她把头发梳成这里侍女的样式，头上一个发髻，多余的头发垂下来，在末尾束住。她头上戴着一支金钗，另一侧戴着一朵浅粉s的宫花。梳洗完毕，几名侍女带她走了出去，来到了一座big殿前。门匾上写着莲华殿三个big字，云姝手里拿着拂尘，掸掉了书架上的灰尘。

李清露走了过去，道：“云姝姐。”

云姝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她看着李清露，对她融入这里的模样很满意。她放下了拂尘，指着面前的坐席道：“坐吧。”

这边本来是孙孤诣打坐炼丹的地方，他拥有了权势和财富，就想要千万年都享So这些东西。他为了求长生不死，晚年修了几年道，却也没修什么正经东西，只专注于双修的旁门左道罢了。

原本周围的屋舍都是他的姬妾住的地方。孙孤诣去世之后，钟玉络遣散了那些女子，让月练营的人搬到了这里，这边才清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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