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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凤始二十一年, 除夕，扬州使团入京。

因年终上计为头等要事，女皇要接见各州郡官员, 无暇脱身，遂命阿霁与big鸿胪①一同出郭相迎。

这十多年来, 北边和南边皆有战事，唯中原繁华富庶，太平安乐，因而吸引了不少外来客商。

朝廷趁机在其中安ca耳目, 由这些人充当喉舌，去江淮一带宣扬京畿盛况和朝廷政令。

长此以往, 文人思归之心渐起, 此类诗赋逐r增多，更有甚者主动撰文向朝廷示好，想与洛阳文士结jao。

女皇从秘书监、国子学等地j心挑选了一批才子, 以游历之名暗中派往寿cun，程云轩也在其列，不过他是自告奋勇。

从阊阖门到洛水浮桥, 一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阿霁高踞于厌翟ce上, 望着熟悉的铜驼big街，心中难掩j动。

她对于枯燥繁冗的奏本公文不太感兴趣, 却re衷于参加各种典礼盛会，享So万丈荣光。

女皇对此big为赞赏, 鼓励道：“你再多历练历练, 等成亲后或可学着主持big朝会。”

阿霁So宠若惊, 想到元r朝会那隆重肃穆的殿堂，不觉心向往之，却又有些不甘，撒娇道：“为何非要等成亲后？”

女皇缓缓道：“古之yu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yu治其国者，先齐其家；yu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①”

阿霁如坠云雾，抱怨道：“姑母，您怎么也开始掉书袋？”

女皇敲了她一把，笑嗔道：“你呀，正经书看不进去，就爱看野史杂闻，现在好了，听几句《礼记》都头疼？”

阿霁愧悔地低下头，嘟哝道：“早年启蒙之时，小舅舅说那些典籍都是男人读的，怪没意思，女孩子该读些有趣的，将来不至于太古板。”

女皇嗤之以鼻，“我看他比谁都古板。”又补充道：“他老爹都比他通达。”

说着却又叹了ko气，遥望着南方，语带惆怅道：“可他的确是个好孩子……像他这样的背景和出身，哪怕资质平庸，几十年后也能熬成台省高官，何须抛家撇业以身犯险？这个书呆子，从未去过江南，甚至未出过京畿……”

其实阿霁并不意外，他曾无意间透露过自己的抱负——收复扬州，统一天下。

此次扬州遣使入朝，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功劳。

“公主，早知道这么re闹，应该把big寒也带上，让他见识见识洛阳的繁盛。”陪侍的蜻蜻兴高采烈道。

之前雍王夫妇入京为阿霁庆生，因知道女皇并无杀心，便将崔big寒也带了过来。

阿霁在女皇的默许下，将他暂时安置在永安宫，那处宫苑专为接待雍王一家，平时并无人居住。

蜻蜻很喜欢憨头憨脑的崔big寒，又怜他身世孤苦，常去探看。阿霁很少去，因她和崔迟订婚之故，见到崔big寒总觉得尴尬。

“以后有的是机会，”阿霁正想提议明r带他去cun风里，可一想到崔迟也会去，忙打消了这个念头，“等上元节吧，咱们带他去看灯会。”

蜻蜻努了努嘴道：“那么重要的r子，崔郎肯定会相邀，哪里轮得到我们？”

“你怎么又提他？”阿霁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向了ce前并辔而行的般般和罗罗。

出宣阳门后，浮桥两边的华表遥遥可望。

big鸿胪孟攸策马来到ce旁，拱了拱手，喜zhizhi道：“殿下，人已经到永桥那头了，队伍蜿蜒如长龙，少说也有数百人。您知道领头的是谁吗？”

阿霁茫然道：“谁a？”总不会是程小舅舅吧？

“说起来，跟您还有几分渊源呢！”孟攸脸上带着神秘的笑。

“孟伯伯，不要打哑谜，快说说，究竟是谁？”阿霁被他go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人叫王炯，是渤海郡主的幼弟，崔家安徐的亲舅父。”孟攸意味深长道。

阿霁神s一僵，心底警钟big作。

王嬍远嫁到庆阳崔氏后，便与母族再无瓜葛，和离后改适崔易，更是一度与王家为敌。当年她的叔伯父母、兄弟姊妹也未见有何动作，如今她已故去，幼弟跑来作甚？

孟攸看出了她的心思，ya低声音道：“老臣心里有数，殿下放心。”

“道路畅通无阻，可你们怎么这么慢？”说曹chao曹chao到。

只听得一声轻笑，就见后边掠出一匹黑骏，马上坐着个锦帽貂裘、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崔迟。

“你又不是鸿胪寺的，跑出来凑什么re闹？”阿霁横了他一眼。

崔迟go起cun角，笑盈盈道：“认亲呀，听说带队的那人是我小舅舅。”

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出毛病了，阿霁总觉得‘小舅舅’那三个字有些阴阳怪气，配合他那表q，实在有些欠揍。

“你们big将军府消息这么灵通？”阿霁调侃道：“可别净顾着歪门Xiee道忘了主业。”

崔迟不置可否，转向孟攸拱手道：“孟伯伯，那我先行一步了，万一能借着这重身份说服王家归附朝廷，那可是big功一件，将来少不得要去鸿胪寺谋个差事，到时候还得仰仗孟伯伯多多照应。”

孟攸哭笑不得，“若是安徐肯来，老夫愿退位让贤。”

“孟伯伯客气了，那倒不必。”他又瞟了眼阿霁，意味深长道：“我有私心，若能借机认个小舅舅也就知足了，省得有人天天在耳边叨叨，好像就她有。”

“崔迟，你脑壳坏掉了吧……”阿霁总算明白，他就是在没事找事，可还没等到她发作，他已沐浴着朝阳跑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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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鸿胪寺官员典掌礼仪，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与王嬍颇为相似，王炯身上也透着一股文人特有的矜持和疏离，言谈之间不卑不亢，颇有见地。

此次他们除了朝贡，还专程为阿霁带了礼物，恭贺她开府之喜。

那是一座方丈巨镜③，两边铸铜为桂，金花银叶，枝蔓间镶珠嵌玉，流光溢彩。镜台底座錾着鸳鸯、鸿雁、仙鹤、鹦鹉等，又杂以合抱忍冬、重瓣莲花及各种吉祥纹样。

镜面澄澈如江心，映着殿外万丈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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