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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臣……来迟了
书房里寂静了一瞬。
宿若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茶,是外头宫女准备送进来给岑子衿的,正好宿若要进来,就顺手拿了过来。
那杯茶是滚烫的,盖着盖子,看不见氤氲的雾气,可只有拿在手里才知道这杯茶有多烫。
宿若本来是想将茶盏放下的。
但听见岑子衿的话以后,他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宿若一直站在那里,仿佛也感觉不到ton似的,手里端着那杯茶,任由杯身将他的手指烫得发红,都没有松手。
岑子衿又低下头来看那封信。
看完以后,他将信纸按在了桌案上,喃喃地道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宿若也想问,怎么会这样呢。
是假的吧。
宿若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盏,心想,梅清扬不是说过,他不会死的吗?
那就一定是假的。
不可能是真的。
梅清扬不会不要他的。
宿若很快让自己的心q平静下来,抬起眼看向岑子衿,想问一句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好在今天岑子衿也因为梅清扬的死而心神不宁,没有留意到宿若的异样。
宿若回了明秀宫,像以往一样,仿佛什么事q都没有发生那样,收拾了东西就去史书库读书了。
在史书库待了一整天,待到天黑了,宿若才发现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了。
宫外已经点上了灯,但宿若在史书库里没有点上烛火,就这样静悄悄地坐在黑暗中。
他想,应该是假的吧。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宿若也控制不住地会想,如果是真的呢。
宿若跪坐在矮桌前,垂眼看着眼前的书页。
一阵夜风从半开的窗外吹进来,将书页吹起,哗啦啦地掀了过去,不知道落到了哪一页。
宫里不知哪处又在奏乐,隐隐约约能听到丝竹与弦乐声。
宿若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心q异常宁静。
死了就死了吧。
宿若想,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誓言是真的,也没有人会真的永远陪着他,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如果说宿若上辈子,这辈子就是来历劫的,那他想他历的一定是那“爱别离、求不得”之苦。
爱的人总是离开他。
想求的,无论是快乐,还是ton苦,亦或是解脱,统统都求不得。
也许他的这辈子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宿若以为他真的相信了梅清扬死了的这个事q时,自己会崩溃,会ton不yu生,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花一天就完全接So了。
他这么爱掉眼泪,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掉一滴泪。
挺好的。
在梅清扬没有离开之前,宿若甚至有过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复仇了,他放下了,如果梅清扬愿意,他可以跟着梅清扬离开长安,去哪儿都好。
不过现在看来,梅清扬不要他了。
既然不要他了,那他就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q。
宿若离开了史书库。
他本来想回明秀宫,但不知道为什么绕到了御膳房,绕到了皇宫里专门储酒的地方。
宿若自小就知道宫里有这样的地窖,里面藏着许多香甜的陈酒,岑子衿偷偷带他来过,但宿若从来没有喝过。
如今又来到空无一人的酒窖。
宿若随便抱了一坛酒来,直接这么喝了起来。
如果梅清扬没有死,那宿若也不要梅清扬了。
如果梅清扬真的死了,那宿若就更要忘了他。
宿若喝完了一坛酒,他觉得自己的酒量可能比之前好了,没有醉得厉害。
离开了酒窖,宿若回到明秀宫,一沾cuang就睡着了。
宿若睡得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觉得头ton得厉害,岑子衿坐在他的cuang边,看着他。
岑子衿伸出手来,指尖碰到宿若的眼角。
安静了很久,他问:“怎么哭了,阿若?”
宿若没有回答。
他侧躺在cuang榻上,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眼前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上辈子也有这样的一天,被岑子衿折磨过后,宿若沉沉地在cuang上睡去了,醒来的时候,岑子衿就坐在他的cuang边,眼底似乎带着很重的担忧,也像这样伸出手来,擦掉他眼角的泪,问道:“怎么哭了,阿若?”
果然两辈子几乎都是重合的。
梅清扬只有意外闯进他生命里的一道光而已。
又回到了原点。
宿若觉得自己一夜无梦,没想到枕巾都湿透了。
他慢慢坐起身,对岑子衿道:“没事,做噩梦了。”
岑子衿让太医给宿若熬了安神的汤y来。
没过多久,太医把安神的y送来,就在屏风外等着。
宿若看见岑子衿出去了,隔着屏风间的缝隙,他隐约看见岑子衿似乎往那太医的安神y里加了点什么。
在岑子衿往袖子里收好那份y的时候,宿若一眼就认出,那是上辈子能够让他记忆错乱的y。
果然,岑子衿还是没有放弃,想让宿若忘记那一切,好在接下来的r子尽q折磨宿若。
岑子衿亲手把安神y端了过来。
宿若垂眼看着岑子衿手中的汤y。
岑子衿道:“安神的,不苦,朕这里还有蜜饯。”
殿中安静了很久,阳光静悄悄地从殿外照彻进来。
宿若最后伸出手,把那碗y接了过来。
他几乎是一饮而尽的。
喝完以后,将碗搁在旁边的木盘上。
岑子衿看着宿若,伸出手来,抚me着他的脸庞,问道:“心q不好吗?”微微一顿,“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朕说,还是谁欺负你了?”
那个让记忆错乱的y,起初吃是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的。
只会有轻微的眩晕感,会让人以为自己恍惚了一下,渐渐的,会开始想不起不久前要做的事q,再后来,就会开始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儿,旁人告诉他,他是谁,他要做什么,他就会完全相信。
宿若什么都没有跟岑子衿说。
他又睡了一天。
醒来的时候,天又黑了。
勉强吃了点东西,又有宫女给他端来安神的汤y。
宿若喝完了,走到桌边去。
他已经感觉到了轻微的眩晕,在研墨的时候,手也抖得厉害,浑身有些发冷,难So得厉害。
这是这个y会带来的效果。
宿若上辈子已经尝试过了,所以很清楚自己之后会怎么样。
他提起笔来,想在纸上写点东西。
恰好风吹来,把没有用石头ya住的那张宣纸吹跑了。
宿若转头,眼睁睁看着那张纸飘远去,飘到了书架上,落在了一本书上面。
他怔了很久,搁下笔来,慢慢地走过去。
宿若走到书架前,却突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忘了自己要过来拿宣纸,目光却落在宣纸下面的那本书册上。
好像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宿若,去拿起那本书册。
于是宿若就拿起了那本书册。
只轻轻一翻,无数夹在书页中的字条从书页中飞了出来,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宿若Wan下腰来,捡起一张字条。
他看见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十一月十五……”
只一瞬,宿若视线就模糊了。
可他在这一刻又有些轻微的迷茫,不知道自己视线为什么会模糊。
再往下看,看见那一行字“臣梅清扬,问殿下安”。
殿中很安静,风吹进来,吹着地上的那些字条,仿佛有生命一般,轻轻地翻飞着,又没有飞远,飞起又落下,像挣扎的蝴蝶。
宿若定定地看着字条上的“梅清扬”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在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迟疑了,茫然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想起了梅清扬这个人是谁,但宿若很快想起来,他刚才要做什么。
宿若Wan腰,想把掉在地上的字条全都捡起来。
但风一直吹,有些字条就是怎么都抓不住。
就像他抓不住那些要离开他的人。
也抓不住梅清扬。
捡最后一片字条的时候,宿若不小心zuang到了书柜,“砰”的一声,头磕得疼。
他自己捂着头,将那张字条紧紧攥在手里,心想,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梅清扬在这个时候应该会出来抱他,揉揉他,心疼他的。
可是梅清扬没有来。
所以梅清扬一定是已经死了。
宿若把字条全都收起来以后,拿着那张宣纸回到桌案前。
他提起笔,走神了很久。
要写什么呢。
宿若垂眼望着眼前的宣纸,努力思考,他之前究竟想写些什么。
好像是想要写一句话。
因为宿若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忘了许多事q。
连梅清扬也忘了。
所以他要写一句话。
因为吃了那个y,以后别人告诉宿若什么事q,他都会相信,所以……
宿若慢慢地落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他写的是:
“梅清扬没有死。”
写完以后,宿若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他又在纸上写了很多遍。
梅清扬没有死。
宿若想,等到他真的什么事q都记不起来的时候,再看见这张纸,就一定会相信,梅清扬没有死。
这样的话,就算宿若什么都忘了,也会记得梅清扬没有死。
哪怕他到时候连梅清扬都忘了。
只记住梅清扬没有死,宿若就不会难过了。
他可以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但他不会忘掉梅清扬没有死。
这样,活着也不算太难过。
已经不想复仇了,似乎没什么意义。
欺骗自己也好,宿若觉得,看着这句话,就像是抓住那一线飘在天空里几乎看不分明的风筝线,明明风筝已经要断了,线也把他的手心割得鲜血直流,只要抓着,就不会害怕。
总有一天,梅清扬会来找他的。
可能是在宿若死的那一天。
来接他上奈何桥呢。
……
每天一副安神的汤y,宿若确实能够睡好了,但也经常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的时候,除了眩晕和记忆不清,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岑子衿每天都来看他,同他说话,跟他讲外头的事q。
有一次,岑子衿来了,跟宿若说,“外头桃花开了,朕带你出去看看?”
宿若安静了很久。
他迟疑了一瞬,对岑子衿道:“有人说,等来年cun天到了,要带我去看碧桃。”
岑子衿似乎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微微一笑,“是朕对你说的。”
宿若抬起眼来看着岑子衿。
他的目光扫过岑子衿的眉眼,过了很久,才偏了偏头,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是吗?”
岑子衿道:“是a,朕还说要带你去看很多风景。”顿了顿,向宿若伸出手,“来,跟朕出去走走。”
宿若最后还是把手jao给了岑子衿。
在跟着岑子衿走出宫殿的时候,宿若的眼前,岑子衿的身影不断重叠模糊着。
他有时候看见岑子衿明黄的龙袍变成了紫s的官袍,但眨一眨眼,那紫s的官袍又重新变成了明黄的龙袍。
好像有两个身影在眼前重叠。
宿若逐渐觉得难So,因为那两个身影不断在眼前来回闪着。
他用力把手从岑子衿的手里cou了回来,慢慢蹲下来,想吐却吐不出来,心ko被堵着,闷闷一团棉花在嗓子那儿。
“阿若……”岑子衿的声音都有些飘远。
宿若抬起头来,看着岑子衿的脸。
阳光太刺眼,他看不清那张脸,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模糊的冲动,让他抵触着这张脸。
宿若觉得,应该是有另外一张脸,而不是这一张。
岑子衿把宿若从地上拉了起来,用力地拽着他的手腕,带他走到桃花树下,对他说:“阿若,朕想娶你,你嫁给朕,朕封你做侧后。”
“……侧后?”宿若看着岑子衿,“为什么不是皇后?”
岑子衿的身影顿了顿。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难过,欣喜是因为宿若居然没有直接拒绝他,但难过……是因为他确实没有办法给宿若皇后之位。
岑子衿紧紧握着宿若的手,对他道:“朕……要娶一个女子当皇后,这样才能延绵子嗣,但阿若,你放心,朕绝不会亏待你,皇后不过是虚设,朕待你必然……和从前一样好。”
宿若没有回答。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那树上的桃花。
一阵风吹来,桃花花瓣无声地飘落。
宿若觉得奇怪。
岑子衿不是他的竹马吗?这么久以来,岑子衿一直在跟宿若说,他有多爱多爱宿若。
但为什么宿若从来感觉不到心q一丝一毫的波澜。
岑子衿说了这么多,宿若觉得甚至比不及他看一眼桃花。
在看桃花的时候,宿若的心才会有那么一丝,仿佛跳动起来的感觉。
有人在桃树下weng过他的额头。
只是宿若现在连那个人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遑论名字。
桃花一瓣瓣落在宿若的眼睛上。
宿若下意识闭上眼。
他觉得好像是那个人在weng他。
模糊至极的记忆里,那个人不止一次这样weng过他的眼睛,weng去他的眼泪,weng他的眉眼,用这样轻柔的力道。
所以,是那个人吗?
宿若再慢慢睁开眼。
所以,那个人是真的死了,变成桃花来找他了吗?
岑子衿在旁边看着宿若,又问了一遍:“嫁给朕好吗?”
安静了很久、很久。
宿若的声音很轻、很轻。
他说:“好a。”
·
宿若近来也没有去上朝了。
岑子衿也无所谓,反正宿若这个官,上不上都一样,他更喜欢把宿若当金丝雀一样Yang在宫里,这是岑子衿所乐意看到的。
忘了很多事q以后,宿若觉得人反而自由了。
他有时候在窗边坐一整天,数着落下的桃花花瓣,有时候又在宫外走,反正没有人拦着他,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宿若有一回还出宫了。
他在长安的街上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好像记忆里有一个宅邸,像他的家,但他不知道那个宅邸在哪里,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最后停在一处楼阁前。
楼阁的牌匾写的是“长欢楼”。
宿若盯着牌匾看了很久,目光又移向某个窗ko。
恍惚间,他觉得那个窗ko应该有一个人在那儿,靠在窗边坐着,目光冷淡又有些Xiee气地往下望,恰好和宿若对视。
可惜如今,那个窗ko空dangdang的,根本没有那个所谓的人影。
宿若后来又去了那家卖梅花糕的铺子。
岑子衿找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宿若站在梅花糕铺子前,看着。
“阿若!”
岑子衿内心狂喜,心想,那y果然有用,宿若一定只记得以前他给宿若买梅花糕的事q了,后面的事qbig概也忘得差不多了。
岑子衿给宿若买了一份梅花糕。
但宿若后来一直都没有吃。
岑子衿把和宿若的婚事提到了r程上,让许多能够织出锦绣婚服的女工入了宫,专门给宿若做婚服。
她们来给宿若量体裁衣的时候,宿若也任由她们摆弄着。
三月末的一天晚上,宿若在宫里走着,无意来到了岑子衿的书房外。
宿若原本是想进去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去。
反正也没有人拦着他。
但在书房门ko,宿若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梅清扬死了对我们是好事,陛下,原本您只是想试探他,如今既然死了,也不必试探了,难道不好吗?”
听见这句话,宿若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梅清扬”这个名字,陌生得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但宿若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书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岑子衿的声音。
岑子衿道:“闽川王拥兵自立,多少年了,从前朝到现在,都没能让闽川王归顺,之前方家率十四万兵马去征讨闽川王,因为有人通敌叛国,还落了个全军覆没、满门全灭的下场。朕让梅清扬去找闽川王和谈,确实一方面存了试探他的心思,但也没想着要让他死。”
顿了顿,他又道:“因为有人同朕告密,说梅清扬是方家之后,朕觉得不可能,方家都是铁骨铮铮的将军,怎么可能心甘q愿入宫来当一个太监、宦臣,而且朕很清楚,当时和闽川王的那一战,方家除了方之瑞,没有活下来的了,朕还亲自去看过,满地尸首……何况这几年来,梅清扬一直跟着朕,朕也没看出梅清扬有什么别的心思,唯一一次怀疑他,还是因为阿若。”
另一人问道:“前朝太子?”
岑子衿“en”了一声,语气不紧不慢的,“阿若这个人,很善良,朕自小就知道他善良,从不会待人不好。但他固然善良,不喜欢的事q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强迫得了他,就像朕这样……如果不是朕给他吃了y,他怕是还要恨朕一辈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微微一顿,“之前梅清扬把阿若带回梅府,朕觉得没什么,朕知道梅清扬这个人,也不觉得他会对阿若心慈手软,所以朕觉得,阿若可能过段时间就会跑来找朕了,但是阿若一直没有,证明他在梅府上过得还不错。”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岑子衿道,“朕觉得奇怪的,只是阿若对方家的态度,和之前在big殿上自刎这两件事q。big殿上自刎的时候,阿若是对着梅清扬的,朕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对着朕,如果他想让朕更ton苦的话,后来也是在big殿上,朕提到方之瑞,还特意问了阿若一嘴,阿若维护方家的态度很明显,如果放在以前,阿若不会这样的,他对方家根本不熟悉,所以他态度转变这么big,朕觉得应该是阿若在梅府的时候,知道了什么,或者了解了什么。”微微一顿,“再加上有人同朕说,怀疑梅清扬是方家之后,朕就只好试探一下梅清扬了。”
书房里的另一个人道:“陛下做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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